“抽吸,冲洗。”屏幕里一个声音响起,听不出一丝慌乱。
麻醉师提醒:“血压下降。”
“加麻醉。”周崇月止着血吩咐。
麻醉药注入。
“心律还在加快。”护士提醒。
“明胶海绵。”他伸手接过。
“室性早搏。”二助提醒。
“明胶海绵继续。”一层又一层的明胶海绵被他覆盖在病人脑表面,可惜依然止不住血。
“输血情况?”他问。
“已经开放三条静脉通道。”
二助话音刚落,又一道声音提醒:“室颤了!”
“除颤。”他发出指示。
周崇月话很少,主刀的惜字如金使得整场手术极具压迫感。
但他的速度够快,当机立断,环环相扣,条理清晰。
血压持续下降,周崇月下令再输两个单位的血,第一次除颤开始——
砰的一声之后,结果令人失望,依旧室颤。
紧接着第二次,第三次,直到传来二助干涩的声音:“心搏停止了。”
心跳停止……
观摩室内,所有人的呼吸跟着一下子停住,空气陷入死寂。
“开胸。”没有片刻迟疑,周崇月沉着下令。
听到主刀说要开胸,一助明显愣了一下,但情况紧急不容他多想,努力镇定好心绪,投入到新一轮的抢救。
周崇月接过十号刀,对准胸口,快速划开。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张,监视器持续长鸣,他一下又一下地按压着病人的心脏,每一按都让人颤抖。
云糯不自觉紧握着拳头,心里疯狂祈祷。
每一秒都是煎熬,每一下既是希望也是绝望。
时间仿佛过去一个世纪,二楼观摩室里有人发出叹息,几乎无形中已经给这场抢救画上了失败的句号。
云糯的心被狠狠揪住,顿时好难过。
二助准备伸手叫停周崇月,就在这时,一声短促的心脏脉冲声响从监视器发出,瞬间点燃所有人的心。跟着一连串上升的指标,频繁发出响声,昭示着生的希望。
观摩室内,一阵持续的沉默后,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吓死了。”
一名实习生红着眼眶感叹,好像那个劫后重生的人是他自己。
云糯有些失神,看着下方的周崇月,很久都不能动弹。
她被震撼到了。
除了过世的母亲,她第一次这么接近死亡。医生这个职业含义,真真切切地呈现在了她的面前。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就是打心里觉得……庄重,觉得感动。
除却她,其余几个观摩的医学生也都程看呆。
这场手术所带给他们的,不仅是视觉效应,震撼之余,更多的是坚定了对未来医学之路的勇气与决心。
手术仍在继续,找到出血点进行血管缝合后,很快便止住了血,病人的生命体征逐渐趋于平稳,这时,住院总大手一挥,示意几个观摩的医学生可以散了。
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让菜鸟们感受下术中的氛围,毕竟看又看不懂,听也听不明白,再待下去就是浪费时间。
半小时后,一行人出了医院,云糯跟随行的导师点头道完别,在路边扫了辆共享单车返回学校。
南大与附属医院之间只隔了两条街道,骑单车不过十来分钟。
回到宿舍,陈佳酿发来微信。
糯米,手术完了吗?
云糯拿起手机:还没,但我们提前撤了。
陈佳酿:怎么样,周崇月主刀是不是很厉害。
云糯想起刚刚那场生死时速的抢救,无影灯下男人清冷颀长的身影,作为主刀眼眸中的从容淡定,以及从他身上散发而出的,那股难以言喻却又震慑人心的气魄,其实并非单纯的‘厉害’两字就能形容。
关头落月横西岭。
??什么意思?
这句诗比较贴合当时的心情,其他的,暂时找不出合适的词。
云糯默住几秒,继续打字:或许再过几年,等我可以拿手术刀的时候,就能给你答案。
陈佳酿微笑,按住语音键:说这句话之前,建议糯米医生先克服一下当前的硬伤。
??
每次上完实验课,梦里都会有血淋淋的小兔子追着你喊妈妈。
……
云糯用手背盖住眼睛,眉毛痛苦地拧成一团。
貌似明天下午第一节,就是实验课。
与其他人不同,云糯每次解剖完小动物,不管该堂课有没有硬性要求,为了减轻内心的负罪感,她都会尽心尽力地将小动物的尸体进行细致缝合。
就算是为人类医学研究做出牺牲,也要给人家留个尸吧。
但班几十号人,唯独她这个最矫情的,晚上频频噩梦。
用陈佳酿的话来说:“可能就是因为你太善良,小兔子们才敢来找你,换作别人,它们试试。”
云糯自认‘善良’一词用在她身上不太适合,可做事不能半途而废,所以接下来的实验课,她仍旧沿袭往日作风,事后缝合,滴血不漏。
晚上没睡好,导致第二天起不来床,不仅缺席了早自习,连上午第一堂课都即将面临迟到。
拿着课本奔向教学楼的途中,陈佳酿又开始信息轰炸。
先是一张照片,拍的是阶梯教室,人满为患,几乎被堆得水泄不通。
云糯:我错过了什么?
平时到课率极低的学术英语,今天居然爆满。
陈佳酿:不仅临五、临八和基五、基八的,其他药学、护理、预防、法医等等,一个个都跟疯了似的跑来蹭课,简直离谱……
云糯一听不由加快了步伐,直觉有大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