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卿思虑周,朕怎会责怪?”明德帝笑着开口,眸中隐含的打量尽数散去。
“打从雁归去了提牢厅之后,可是有段日子没有入宫了,好在即将去秋猎,否则贵妃必然要跟朕念叨。”
秋猎从京都出发,前往青丘围场,路上要花费大半月的时间。
明德帝出行,谢贵妃必然跟随。
谢雁归作为也一定会去秋猎的人选,到时候有不少时间能去陪伴谢姮。
“无甚事,诸卿便退下吧。”随手拿起一本奏疏,明德帝吩咐道。
几位大臣一同起身,行礼后向着殿外退去。
出宫的路上,景岫凑到陆河身边,压低声音开口,“陆大人当真是怕我与谢将军起冲突?”
“自是如此。”陆河看向他,似乎是提醒,“景大人可莫要忘了,在朝堂之上谢将军说的话。”
“什么话?”景岫皱眉,思虑片刻之后,似乎有了答案,不由得冷哼一声。
“我确实不够她一拳打的,但我还真不信,她谢雁归还敢殴打朝廷命官?”
“此次秋猎,景大人不是也要随行,到时候多注意些,万一围场内弓箭无眼,伤了可就不好了。”
陆河似笑非笑地说着,景岫顿时瞪起眼来。
“嘿,我还就不信了!”
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可景岫老早就想好了,等去了围场,他就跟在陛下身边,哪也不去。
倒不是害怕什么弓箭无眼,他这人会骑马,但他就不会射箭!
他是个正儿八经的文官!
——
马车顺着谢雁归府上的后门离开,内里坐着周谨。
这会儿他脸色不大好看,也就懒得说话。
负责赶车的是常修,常予坐在他身边,偶尔掀起一角车帘看向里面。
周谨能够感受到他的目光,却不想理会,他闭着眼,等待着身体内的疼痛过去。
有谢雁归的吩咐,并无任何护卫跟随,马车停在一处宅子前,这里离府上不远。
辛大夫正在屋中等候,见到周谨的瞬间,便皱起眉来。
“坐过来。”他招呼一声,待他坐下后,为他诊脉。
予书从周谨的脉象上隐约能察觉到有中毒,但仅此而已。
辛大夫与她不同,可以说从周谨生下来开始,便一直是他给看的。
所有周谨吃过的药,都是他经过多方调配跟试验,才拿给他吃的。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周谨的身体状况。
“啧……”好半天,辛大夫没好气的出声,他从一旁拿起药瓶,递给常修,“取一粒给你们家主子止疼。”
常修赶忙照做,辛大夫收回手,打开药箱从中取出银针来,“吃完药把衣服脱了。”
周谨现在的情况,必须要用银针,否则之后越来越疼,哪怕是有止疼的药物,人也是遭不住的。
“一下子就把药给停了,你是真不怕自己被活活疼死。”
等到周谨趴好,他没好气的开口,将银针扎在穴位上。
如同被虫蚁啃噬一般的感觉,正逐渐扩散到周谨身,偏他动弹不得,汗珠顺着额头滚落。
他将脸埋在枕头上,却是一声都不肯吭。
这副模样,让辛大夫不由得想起他小时候。
那时候的周谨才只有四岁。
因为要用药物为他催长,他小小年纪便要忍受常人都无法忍受的痛苦。
只有四岁的孩子,尚且懵懂,他不知道自己都背负了什么,却必须要忍耐那些疼痛。
那时候的他,纵然哭哑了嗓子也只能被迫承受。
有段时间,他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辛大夫已然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成如今这般,哪怕疼得再厉害,也一声不吭。
周谨的后背已满是银针,就连头上的要害大/穴/都不被放过。
他似乎已然失去知觉,可若细看,仍能看出他醒着,且正在忍受。
“孩子,你若是难受,可以出声的。”这样的话,辛大夫说过许多次。
周谨的手动了动,没有说话。
刚才吃下的止疼药,似乎有了些作用,他已不似刚才那般动弹不得,于是偏过头去,目光落在屋中角落。
一刻钟后,银针被收回药箱,不知是哪个起了作用,周谨的气色瞧着好了不少。
“这个药你拿着,是贵妃娘娘特意吩咐给你配置的,她对于你停药之事很不赞同,但她尊重你的选择。”
周谨点了点头,将药瓶接过,他的气色虽然好了,但仍没什么力气说话。
接下来的几天,他每天都得来施针,直到随驾出行。
——
予书为周谨诊脉,打算根据当前的脉象重新配置药膳,她心中有些疑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写好了更改的药膳方子,她亲自去配药。
这会儿谢雁归不在府上,所以予书离去后,周谨便靠着软榻继续翻看未看完的书。
“主子。”常修从屋外进来,冲着他行礼,“夫人她……”
“怎么了?”提起谢雁归,周谨的目光从书上移开。
“夫人似乎从提牢厅内发现了什么线索,已然吩咐了翎羽卫,我们不敢探听,怕被夫人发现。”
“但根据夫人之前翻看过的那些文书,推测她想探寻的,与先太子无关。”
谢雁归曾跟周谨提起过,翻看文书的时候,看到了一些先太子在时的记录。
她想要探究一些过去的事情,周谨是知道的,她好像还有其他想法,但他尚不清楚。
所以就吩咐了常修暗地里盯着,为她填补疏漏。
“与先太子无关……”重复着常修的话,周谨细细思索起来。
辛大夫的银针跟药丸十分有效,只要不思虑过度,他的头就不会疼得厉害。
“既然……既然能够看到先太子时的记载,那么就说明能看到的不仅仅只有先太子在时的东西,还有……靖羽军。”
这句话出口之后,一直困扰着周谨的迷雾终于部散开。
当初谢雁归才回京时,周谨以为她归来除却解决婚事外,更是为了她自己跟翎羽卫。
但相处之中,他察觉到谢雁归回京还有其他意图。
她说起想去户部时,周谨心中疑惑更深,就如同迷雾一般,一直萦绕在他心头,他没办法完想清楚谢雁归的意图。
可就在刚刚,他忽然明白了。
谢雁归回到京都,的确是为了婚事,也为了她自己跟翎羽卫,但这些其实不是主要的,更不是她真正的目的。
她怕是……对当年谢家跟靖羽军之事起了疑心,所以才会回到京中。
她真正要的,是查清当年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