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九岁那年,自镇南城外马厩偷出这匹枣红大马跟在军队之后。
弹指间已是十年,那少年褪去了小脸上的稚嫩,三道整齐的刀痕更是为青年雕刻出邪异而冰冷的错觉。
唯一不变是青年始终背着那块黑布包袱。
战王行的缓慢而稳健,青年身后是一支承载着病人、大夫与尸体的车马长队。黑压压的十数万冷家战狼深深凝睇着这位离别一载之久的青年狼王,青年骑马至战狼兵阵百米之距外时,在城门之下冷朝幽娴二人与远处十数位家族族长的注视下…
铮、铮、铮、
十六万战狼猛地掷下手中刀枪,刀枪入地溅起迷眼尘埃。下一瞬,凡战狼者皆半跪地面,垂下额头,声势震天。
“恭迎大将军、”
这一刻,天地同声。
而这位青年只是怔怔望着跪地不起的冷家战狼许久,青年眼眶湿润,肩头白狐见这一番气势场景亦是转头凝睇着青年的侧脸。
符殇儿只能感受到冷道的呼吸时而急促,时而平静。或许有句评价她之前就对青年说过。
‘你还算看的过眼’
现在看来,一如她所言。
“呼~”
青年睇视面前十数万战狼百息,嘴角忽然传出一声道不明的悠长浊息。
“我回来了、”
青年运转体内阴阳武源,声音很轻却能清晰传出每位战狼的耳边。
“恭迎大将军、”
冷家战狼答之。
“都起来吧。”青年嘴角噙着莫名笑意。
刷、刷、刷、
平原十数万人整齐站起。
“陈族长、你们都过来。”再次望着面前紧握长枪、弓弩、弯刀的冷家战狼片刻,冷道转头后扫过远处束手而立的十数位华服族长,被冷道称之为陈族长的四旬中年男子手中端着一面人形大小的木箱。
“恭迎冷大将军重归天月王朝。”十数人上前后对青年躬身恭声道。
“无需客气,本将军在远处已经看见你们准备的军马与粮草,这倒不枉冷家以前对你们的扶持。而且…这份儿人情我冷家记下了。”
那双明亮眸子扫过马前十数人,青年浅嘘一声。
“能为冷家鞠躬尽瘁,乃是我等家族的荣幸。”为首陈族长忙是笑道。
“这应该是我之前交给你的那副盔甲吧!”指着陈族长手中长箱,冷道又问。
“回大将军,是的。战王与这副盔甲,老陈我从未怠慢过。盔甲每日擦拭,未让其蒙尘生锈。”陈族长落话间脸上满是自豪。
“有心了。”青年手中吸纳之力爆发,将这长箱接了过来却没有着急打开。
“接下来就烦请诸位族长备些伙食可好?”冷道目光瞥过这数万担粮草。
“一切谨遵冷大将军旨意。”陈族长眼眶眯起,十数人异口同声开口。
“旨意?”
闻之、青年萧索一笑。
“江家的江山是我冷家打下来的,现在么…江家不惜便物归原主吧。”面前十数位华服族长闪离身位后,青年御马前行,路过这些家伙身边时点了点头。
见之、这些族长忙是躬身应是,可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他们可巴不得冷家推翻江家皇室,冷家战狼军威震动四方王朝,护得了天月王朝是一方面。另一层次,他们算是天月新纪元最早接触冷家的一批家族,这种分量日后可也轻不到哪儿去。
“冷家战狼听令、各营按两年前分配站队,骑兵营挑选千名精锐接管军马。午时饭过,未时我冷道亲自巡军。”
青年率车队缓缓朝城内行去,行至半途,青年朗喝。
“战狼接令、”
万军声若奔之洪流。
……
“天杀的皇室杂种啊!”
天策城、天策将军府、在万旬与刘岩桦对冷朝二人道过冷家遗族的境遇后,冷朝猩红眸子死死盯在一处殷红棺木上。
棺木上刻着冷河海之妻白氏几字,那是他冷朝的母亲啊!
“想哭就哭吧、”冷道拍了拍冷朝肩膀,随即环望着一片崭新的将军府广场。
“你们收拾过这里?”冷道转头问幽娴。
“嗯,我们盼你们回来,想着闲来无事就将府中的杂草都清理了一遍。有外面那些族长相助,将军府里大小楼阁庭院的屋子我们也收拾过了,府中还存放不少被褥家用,这两天我们清洗晾晒,随时可以用。”
“之前有家族族长说希望将府中的亭柱门椽都重新刷一遍,我们也不知道你的意思,只能暂且搁置了。”
温婉幽娴望着面前看不透神色的白袍男子,眼中满是敬佩。
青年以冷家信号召集战狼,战狼日夜兼程、无不奔赴而来。冷道现身一刻,万军整齐跪拜,这等豪气还真不是他们在花月宗玩着过家家可比。
大丈夫、当如此。
“你们已经做的很好了,接下来你就留在这里照顾我冷家族人吧,这些棺木我会在血洗京都归来之后再解决。”
青年微笑道,见幽娴气息提起,似有反驳,冷道漠然摇头。
“不用再争了,此次围京应该有大半月之久才能返回,那些大夫我也信不过,你势必是我冷家的媳妇儿,提前熟悉照料也好。”
冷道一言直接将幽娴止住。那幽娴见冷朝攥住拳头盯着棺木嚎啕不已,沉吟片刻也只得点头。
“放心吧、我会留下一万战狼收拾天策城并且照应你们。”
冷道交代到这儿,又是招呼万旬刘岩桦将二十位存活宗亲或搀扶,或抬至将军府后院安顿下来。命令二十位大夫程照看后趁着日午这短暂时光在将军府转了会儿。
将军府、观天阁残垣面前,冷道停驻许久。
“莫爷爷是将军府的管家,可父亲从不敢让他在门房守着。喏、”青年指着天空数十米高的位置,对身侧万旬一笑。
“这里以前是观天阁,坐在阁巅可以俯瞰整座天策城,这也是莫爷爷最常待的地方。”
“站得高,看的就远。可这看得远了,责任就大了。”面前是密集的破败痕迹,万旬也能想来以往这观天阁何等高阔。
奈何曾有多辉煌,现在便有多凄凉呐!
“其实莫爷爷从没有什么责任,说到底是我冷道将那兵解魂躯的结局强加给他的。”青年捋了捋眉心,又揉过发酸的鼻尖。
“我一直说冷桓是背叛冷家的畜生,可我又比他好多少?守了忠义却失了孝悌,到头来也就是个虚伪小人罢了。”青年自嘲。
“自古忠孝难两,冷将军又何须自责?想来他老人家在天上见冷将军已经步入四象境界、深得战狼军心,也足以含笑九泉了。”万旬轻声安慰道。
“唉~”
青年闻之,嘴角勾起一丝惨淡笑意。
“无儿无女,到最后却养了一个让他丢了命的白眼狼孙子,苦还是他老人家苦啊!”冷道又是凝眸残破残片刻,怅然叹息后转身朝将军府外走去。
“巡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