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启明一看他一边走一边有点愣神了,便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不好意思在调侃了,担心刺激到对方而把好端端的一件事弄得无法收场。
南秉怀这一路上则显得心事重重,没有想到会当着杨启明的面遭遇生平最尴尬的囧事,并且由人家帮助解围,如今又要面对曾经是自己恋人的他的妻子,心里真是说不出是啥滋味。在其他人眼里自己是一位卓有成就的科学家,但在眼前这个男人眼里,自己最丢面子的事情都让他赶上了,这不能不说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呀。
杨启明并没有来过南秉怀的家,所以需要他带路,可走着走着他感到有些不对劲,顿时收住了脚步:“秉怀,你这是要把我带到哪里去呀?”
南秉怀诧异的眼神瞪着他:“当然是带你回家呀。”
杨启明鼻孔一哼:“我虽然没来过你的家,但认为这决不是通你家的路,你自己看看,到底把我领到什么地方了!”
南秉怀这时定神观察,不由表情变色。原来,他因为一路上走神了,居然把杨启明带到小区一侧的围墙边了,那里只有一条绿化带而已。
南秉怀的表情又是一囧,尴尬地跟杨启明四目相对。
杨启明则用手一指他的鼻尖,发出默默的苦笑。
南秉怀先是自嘲一笑,当联想到自己在杨启明面前窘态频出,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杨启明也情不自禁大笑不止。
两位老者此时就像顽皮的孩童一样,毫无正行狂笑着,同时把压抑多年的恩怨纠葛尽抛诸脑后了。
当他俩最终走到南家的楼门口时,依旧需要敲门。
杨启明不由好奇道:“老南,难受你下楼时没带家门钥匙吗?”
南秉怀报以无奈的口吻:“我的钥匙早就找不到了,鬼才知道掉到哪里了。”
“那你每次回家···”
“都像这样敲门。”
杨启明不禁唏嘘:“我说老南,难道你把这个家当作客栈不成吗?”
南秉怀一怔,随即反问:“难道不知道我的工作性质吗?”
“我知道你很忙,但也不能总不着家吧?”
“你说得倒是轻巧,难道你能做到天天都回家吗?”
“那是当然。我不可能让湘悦有一天守空房吧?”
南秉怀不禁浑身一震,对方的话难以让他置信:“这···这怎么可能?”
杨启明解释道:“也许我是一个老板,在时间上不受任何限制。所以,当公司遇到加急的工作时,别人可以在公司加班,我倒是可以回家陪湘悦。”
“难道你俩一起生活这三十多年中,你就没出过门吗?”
“我当然出过门,而且经常出远门。”
南秉怀不由松了一口气:“我说老杨,那时你不会飞回北齐市的家陪湘悦吧?”
“哈哈,我又不是神仙,当然飞不回来。再说,既然出门了,就该踏实享受一下外面的风景,我也没有必要着急回家呀。”
南秉怀露出轻蔑的笑容:“你瞧瞧你打自己脸了吧?刚才还说每天都能陪着湘悦呢。”
“难道这话矛盾吗?”
“你说呢?你既然回不了家,难道灵魂能出窍回去陪她吗?”
“哈哈,假如是那样的话,还不把我的湘悦给吓死吗?”
“那你怎么做到天天都陪她的?”
杨启明紧紧盯着他:“老南呀,我看你每天都把自己泡在单位里搞科研,是不是把脑子整傻了,难道我说了这么多,你就一点也没有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吗?”
南秉怀露出惊愕的表情:“难道你出门会把她带到身边不成?”
“对头!”杨启明用手一点南秉怀褶皱的脑门:“你的脑瓜还没有到不可救药的程度。”
南秉怀不理会对方的嘲讽,而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你···你真是每次出门都把湘悦带到身边不成?”
杨启明的神态则很坦然:“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湘悦可是一个耐不住寂寞的女人,平时总憋在家里哪行?公司一旦事情少了,我还主动陪她出去旅行呢。假如因公出差,我更要带上她一起走呀。”
“你每次出差都带上她方便吗?”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她又不是小孩子,还能帮我提包呢。”
“我是问你们晚上休息方便吗?”
“哈哈,你以为我俩会住客户的招待所吗?错了,我俩每次出门都是开酒店的。”
“开酒店?你可真有钱。”
杨启明表情郑重地盯着他:“秉怀,这不是钱的问题,因为人生一世就不要虚度光阴,不仅要在这个世界留下一份自己所创造的财富,同时也要懂得享受人生,其实,我们生活的初衷就是让自己以及周围的人都幸福快乐。”
南秉怀又不禁对他肃然起敬:“启明,你活得比我成功。我现在对你真是心服口服了。”
杨启明一怔:“你千万别这样说,在天文领域,你已经取得了卓越的成就,算得上中国当代天文学奠基人之一了,如今又主持着举世的超级工程,即将让全国人民记住你的名字。试问,这世上有几个人知道我的名字呢?”
南秉怀谦逊一笑:“你过奖了,在事业方面,我承认自己并没有虚度光阴,但在生活方面,我跟你相比,简直就是一个白痴。另外,我说你比我成功,还有一层寓意。”
“哦?”杨启明露出好奇的眼神,“到底是什么寓意?”
“在让自己心爱人幸福问题上,你比我成功。湘悦当年幸亏选择了你,才让她的人生有滋有味。如果换做是我,她不会有任何幸福感的。唉,我现在实在愧对美娜呀。”
杨启明眉毛一抖:“你选择了美娜,自己感觉幸福吗?”
“我岂止感觉幸福?我更感觉自己真是太幸运了!如果没有她在背后的默默支持和付出,我哪里有今天的成就?”
“那她感觉自己在吃苦吗?”
“唉,她能不苦吗?可从来没有对我埋怨过半句。”
“这说明什么?”
“你说呢?”
“说明她从来没觉得自己苦,而是以你的成就很感到自豪。”
“哦,是吗?你是在安慰我吧?”
杨启明哈哈大笑:“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我何必这样做?其实,幸福就是一种感觉。就拿湘悦与美娜相比吧,湘悦以享受精彩的世界而感到幸福。所以,我一有机会就陪她游遍世界的名山大川。而美娜的幸福感就是以自己的爱人的成就而幸福。她的幸福是建立在你的幸福之上的。所以,你已经满足了她的幸福感,当之无愧就是成功者。”
南秉怀听到这里,不由联想起老伴这三十多春秋的风雨陪伴,顿时百感交集。
杨启明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便停止了跟南秉怀的调侃,而是露出诧异的眼神:“秉怀,你刚才按响门铃了吗?”
南秉怀一经他的提醒,立即费解道:“我明明已经按响门铃了,可里面为啥没反应呢?唉,咱俩光顾在这瞎侃了,都忘记要进屋这码事了。”
杨启明赶紧建议:“你再按一遍门铃吧。也许屋里这姐俩在厨房里忙活起来,没有注意到门铃响呢。”
南秉怀点点头:“只能如此了。”
不料,就当南秉怀刚要抬手再按门铃的时候,那扇紧闭的楼门‘咯吱’一声被打开了!
南秉怀与杨启明同时凝神望去——张美娜正站在门框里面。
此时的张美娜腰里还系着围裙,但眼眶里还泪汪汪的,似笑非笑地面对他俩。
南秉怀与杨启明愕然对望一眼,都突然意识到她刚才一直在门里偷听他俩的谈话,直到要按第二遍门铃了,她才慌忙打开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