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死者的家属来了一次又一次，都是闹着要她女儿杀人偿命。
这些话像刀子一样戳人心口。
可她们的儿子是儿子，难道她的女儿，就不是人了吗？
这些天，医院的人来来往往的，私下的都在议论，说她女儿肯定会被判死刑。
但住隔壁病房老大爷的孙子，上大学读的法律，悄悄的和她说过，她女儿的这个情况，其实算是防卫过当的一种，不一定会判死刑，还是有迂回的可能。
晏修文这会儿，倒不像方才对那些死者家属那般冷言冷语，语气缓和了些，“案子还在调查中，若是有钱，可以请个律师，如果有这方面困难，后续可以申请法律援助，由法律援助机构指派律师。”
“律师会告诉你们应该怎么做的。”
他们只是警察，负责查案抓人，定罪这方面，不是他们的事。
“警官，我也不认识什么律师……你们有什么认识的，靠得住厉害的律师可以介绍吗？”方母问。
晏修文却没有回答，只是回了两句话，还有事要办，让方知娴先养伤，便走了。
这番话，看似官方，却给了方母看见曙光的希望。
带着证据和口供，从医院离开的路上，开车的小张忍不住开口，“老大，我知道你的意思是觉得这小姑娘上了法庭，就防卫过当做辩护，但你刚刚这算不算是给人家母女不该有的希望？”
“这万一请了个律师，人家来了，说，这案子不得行，不能算防卫过当，人小姑娘万一又闹着自杀怎么办？”
晏修文却不答，只说了一句，“好好开你的车。”
但后面坐着的晏清和晏殊，却有些好奇，“为什么不能算防卫过当？”
此时，垂眸看着案件资料的晏修文，反倒开口解释了，“方知娴因为自己身心受到侮辱伤害，愤恨之下杀害了两名死者，是算防卫过当，但同样的，会有人觉得，伤害行为在车祸发生的时候，就已经停止了。”
“方知娴在伤害行为停止后，死者失去意识没有了反抗行为能力的情况下，泄愤杀人，究竟是防卫过当，还是故意伤害，就难定夺了。”
一旁的晏清却突然道，“伤害行为虽然因为车祸停止了，但方知娴的恐惧没有停止，她被追了一路，也知道如果没有车祸，接下来自己还会遭到什么伤害，这种情况下，她做出的行为，其实也是能算防卫过当的。”
车里头，瞬间安静，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晏修文又说了一句，“所以需要请律师。”
晏清眉头紧蹙，“但这种案子，一般律师应该不敢接吧？”
一旁的小张道，“肯定不敢接，看今天那些来闹的家属，就不是善茬。”
晏殊一个脑袋两个大，为什么大家说话都说得云里雾里迷迷糊糊的，难道他们是加入了什么群聊，加密聊天？
所以自己这个群外的人听不懂？
终于，她忍不住问，“为什么不敢接？”
晏清解释道，“这案子现在在网上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什么声音都有，两个死者家里又非富即贵，请的律师肯定是顶尖的，这个时候，敢接方家母女委托的律师，还要有实力，打防卫过当的辩护，怕是整个云城，想找出来一个都难。”
“光是费用，就不是一笔小钱。”
方才她观察过，方母身上穿的衣服，款式很旧，裤子还有缝补的痕迹，可见家里并不富有，过得拮据。
如今女儿又出事住院，想必没有什么积蓄了。
晏殊恍然大悟，但转念一想，“我们晏家有钱啊，就不能帮忙给点钱，给她们找一个？”
她刚才看那个方知娴母女，真的好可怜……为什么不幸总是找上苦命人。
晏清笑着揉了揉晏殊的脑袋，“知道你是想帮她们，但这事的关键主要还是律师，不是费用。”
如果是费用，哪怕没钱，方母为了救女儿，就是借，也会借来。
晏殊叹气，“真难。”
一时间，车里谁也没说话了，看窗户的看窗户，开车的开车，看手机的看手机，或许是想到这桩让人无能为力的案子，想帮又无从帮起。
就在这时，晏修文抬眸，看了一眼反视镜上的后排两人，小姑娘的失落在脸上表现得淋漓尽致，他薄唇微启，嗓音清冷，“有一个律师，或许能接。”
晏殊顿时眼睛一亮，“谁？”
晏清也看想晏修文。
晏修文：“杜风清。”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后排的两个可怜儿脑袋撞在了椅背上，又跌了回去。
前面急刹车的小张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晏修文，只有晏修文，短暂的晃动后，又仍旧是那副矜贵的样。
晏殊揉了揉发疼的额头，“小张警官，这一车三个姓晏的要死了，你能逃得过去吗？”
小张连连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我开稳点。”
一旁的晏清却问，“杜风清是谁？”
晏殊吐槽了一句，“这名字听起来怪耳熟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光是名字听起来，就和杜恒清那个大怨种一样讨厌。
晏修文嗓音仍旧冷清平淡，“杜家长子，杜恒清的兄长，前些年在云城，也算名气大的律师。”
一旁的小张额角直跳，“老大，这个杜风清，是出了名的爱钱，专挑诉讼费贵，事又少的简单案子，还有点怪癖，找他接这案子，这不是坑人方家母女么？”
晏修文却道，“人虽不如何，整个云城，也只有他有这个实力敢接。”
杜家在云城，也算有一席之地，两方死者的家属，便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到杜家去撒泼。
晏清眉梢一佻，她怎么觉得，这个杜风清，是个聪明人。
她摆摊要能挑，也挑事少钱多的委托。
一听和杜恒清果然挂钩，晏殊就瘪嘴，心想：百分百是个讨厌鬼了。
…
夜晚
晏清洗过澡，躺在床上冥思，放在一旁的手机，震动了几下，她才摸着手机看。
是杜恒清发来的消息。
持之以恒：小清清，睡了嘛？
持之以恒：小清清，在干嘛呢？
看着那三个字，晏清有一种一身鸡皮疙瘩的感觉，又想起晚上，见到的那个躺在床上，满是绝望的小姑娘，以及回来的时候，晏修文说的话。
她手指轻敲……
晏清：听说，杜风清杜律师是你大哥？
此时的杜恒清正躺在床上，一边打游戏，一边等消息，一看见弹窗，他连游戏都不顾，迫不及待的点开，却没想到，看见了他最讨厌看见的三个大字……
杜风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