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黄昏,红楼市人民医院抢救室外,荷花等人赶了过来。
莲花正安慰着哭泣的红霞。
大家看了看抢救室,都没有说话。
焦急等待中,手术室门开了,走出一位医生。莲花示意姐姐荷花去照顾红霞,自己走上前去。
莲花问:医生,怎么样?
医生答:全身大约是80%烧伤、60%重度烧伤。伤势非常严重,目前看生命——最担心的就是感染啊。
莲花看到了医生胸前的标牌,写着他的名字——张大卫。
“张医生,你一定要救救托娅啊。她是为了救孩子才烧成这样的。”
“关于这方面的情况我们了解了一些。放心,我们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她是好人,而且那么坚强,相信一定会闯过难关的。”
莲花擦了擦眼睛,说:张医生,抢救还得多长时间?
张大卫答:不好说啊,她——她的烧伤太严重了,连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伤者。就算从抢救室出来,还要立即转到重症监护室去观察,期间还要进行多次手术。这样,你们家属先去交住院费吧。
“交多少?”
张大卫犹豫了一下说:说实话,烧伤的治疗费用是很高的。你们先交上一些,至于多少你们自己定吧。
说完,张大卫又进了手术室。
莲花从荷花那里拿来钱包,招呼双喜跟着自己去交费用。
…………
夕阳西下之时,阿吉奈和马苏德一行的汽车也驶进了市医院。
苏德一手打着手机一手拉着阿吉奈往里走。
放下手机,苏德对阿吉奈说:二姐夫,现在我二姐还在抢救室。
阿吉奈还是没有说话。脚步加快了,上台阶时踩空了一级,趔趄了一下险些摔倒,被苏德一把拉住。
…………
医院里,马红霞等人都围在抢救室门口儿。阿吉奈和苏德走来,是莲花回头先看到了,轻声对大家说:阿吉奈来了,都注意情绪啊,要控制好。
红霞看着妹夫,泪水夺眶而出。这时候,她是真的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啊!
阿吉奈看着大家,仍旧没有说话,眼睛红红的。
每往前迈一步,阿吉奈都觉得双腿就像绑上了两块大石头,又沉又僵。沉得迈不开腿,僵得回不过弯儿。
众人让了让,阿吉奈来到抢救室门前,顺着门缝儿向里面望去。可是,里面还有一道门挡着,什么也看不到。
其实,阿吉奈哪里能想象得到,此时“黑黑的”托娅几乎被各种仪器包围了。而且脸上包裹着,就算阿吉奈看到,根本看不出模样来,如果没有人告诉他,根本就认不出是自己美丽的妻子——马托娅。
阿吉奈的眼泪流下来,可还是一声不吭。他的语言功能似乎彻底退化了。
莲花:阿吉奈,来,先坐下。
莲花边拉阿吉奈坐下边说:医生说没大事儿,因为烧伤救治很麻烦,时间可能要长一些。
阿吉奈“嗯”了一声。
“别担心,医生说现在托娅挺平稳的,没有危险。”
阿吉奈:好。
“阿吉奈,你要坚强起来。有我们大家呢,相信什么事儿都能扛过去。”
阿吉奈低下头,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他满是担心地问:别人没事儿吧?阿斯根呢?
这是阿吉奈说的为数不多的完整句子。红霞一听又哭出声儿来,莲花偷偷拉了她一下。红霞意识到在阿吉奈面前不能太过悲痛,就马上止住了。
双喜抱着装有电磁炉的纸箱,扭过头悄悄流泪。
莲花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别人都没事儿,你老丈人和丈母娘都在大姐红霞家。孩子们都救出来了,小山、小岭啥事儿没有,阿斯根——在家呢,没受伤啥的。我们做主就没让孩子来医院,折腾孩子干啥,你说是不?
阿吉奈低下了头。突然,他站起身来又来到抢救室门口儿,极力地向里张望,期待有医生或护士开一下里面的门,让他看一眼托娅,哪怕就一眼也好啊……
…………
淘小子阿斯根找到了,房屋彻底烧塌了。人们聚在院中,虽然不能伸手帮着做什么,可谁都不愿意离去。
佟恩和对大家说:现在我来安排一下吧。你们几位岁数大的,到马红霞家,解劝解劝额尔德木图和娜仁图雅。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躲不过就得硬扛着吧。那边儿,你们几个年轻力壮的,赶紧回家去取镐和铁锹,一会儿好安排人上山挖墓地。其他人——我看还是都回去吧。心情我们都是一样的,但是我们在这儿干站着都插不上手,看到烧的惨样大家心里还会更难过。
沈福和几位年轻小伙子转身回家取工具了。
佟恩和又想起一件事儿,对其中一人说:对了,嘎查干部我咋都没看到啊?白书记没在家?
那人回答:白书记他们好像一早就去陶格斯苏木开会了,没去的可能都下牧点了。
佟恩和:噢,那得通知一声儿啊。
“我马上打电话。”那人说完就掏出手机到一边儿打电话去了。
佟恩和看着还不愿意离开的人们,摆了摆手,说:大家还是都散了吧。回去多想想,怎么来帮帮这可怜的一家人吧。唉——
人们这才陆续离开,不时回头看着大火过后的断壁残垣,长吁短叹,感慨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啊。
回家取工具的人陆续赶来,静静站立等待命令。
佟恩和看着马苏合情绪比刚才稳定了不少,便对他说:苏合,我想不用再特意去请示你爸了,更不能和你二姐夫他们说,我看咱们就做主吧。这孩子——最好是入土为安吧。你说呢?娘亲舅大,你应该表个态。
“娘亲舅大”——这四个字眼儿一入耳朵,苏合的心仿佛被狠狠扎了一刀——我这个舅舅当得有愧啊!如果我那天不偷懒儿,把汽油桶送来时就直接放到仓房,一切都可避免!我混蛋,是我害了外甥,我不配当这个舅舅啊!
苏合越想越痛苦,仰天大哭,并不答话。
沈福手里拿着锹,把脸悄悄转向了一侧,泪水顺着脸颊恣意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