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明修气呼呼的看着鱼九絮,心里虽然有愤,但经过刚才那一吓,本来就还是蒙蒙的,脑瓜子还一片空白,只得灰溜溜的转头离开了。
目送他踉踉跄跄的走远,徐长留才回过眸,眼神在面前的鱼九絮身上游走了一圈,看了看四周围观的弟子,一声轻呵:“看什么看什么,都散了。”
众人不敢多言,只得纷纷散开,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徐长留再转眸,就正好对上鱼九絮平静如死水般的眸子中还带着一丝倔强的不服输,似乎已经准备好迎接徐长留的责问而来。
可让她意外的是,徐长留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她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警惕和诧异,似乎是想不到她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动手。
末了,他本来都已经打算离开,可似乎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脚步微顿,转头看向鱼九絮,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眼底有些担忧,似乎是想告诫什么,可想来她未必是会听自己的,于是欲言又止一番,还是讪讪的离开了,鱼九絮也再说什么,就转头回了房间。
苏洛尘和风云书从宋家回来的时候,一进门就见洛明修老老实实的坐在房内,徐长留站在一旁的窗户前发怔。
听见两人进门的声响,他才回过神,转身之际抬眼对上苏洛尘略带疑惑的眼神。
徐长留也没吱声,只是眼神示意了一番,苏洛尘眸光微转,看向洛明修:“你又闯祸了?”
洛明修坐在原处,皱着眉头,闷闷的似乎还有些不服气,他说:“师尊,我没有。”
不等苏洛尘说话,徐长留便轻笑一笑,道:“没有?你敢说你没招惹人家,那人家为什么把你摁在栏杆上揍?要不是我来的及时,你小子,今天就等着缺胳膊断腿吧。”毕竟那小妮子可不是好惹的。
后半句,徐长留当然是没说出来的,一方面顾忌鱼九絮的身份,另一方面,说了这小子也未必懂,保不准还一根筋的打破砂锅问到底呢,那他不得烦死。
听着徐长留话,洛明修虽不敢反驳,但面上依旧一副“我没错”的样子。
苏洛尘默了默,也没接话,但从徐长留的训斥当中,也大致猜出来了事情的始末,他转头示意风云书先出去。
风云书颔首见礼,也不多问什么,离开房间便顺手将门合上了。
苏洛尘落了座,洛明修低着头,懂事的给他斟茶,将茶杯递到苏洛尘跟前,苏洛尘没喝,只道:“说吧,怎么回事?”
洛明修垂着头,咬了咬牙,道:“苏仙她打我,很多师兄弟们都看见了,她差点把我从楼上推下去。”
“你招惹她了?”苏洛尘问,语气平和,不见情绪,却叫人不敢撒谎。
洛明修咬了咬牙,没说话,只敢摇头。
苏洛尘看着他,眸光微暗,像是洞悉一切般犀利,不等苏洛尘说什么,一旁的徐长留就抢先一步冷笑道:“那楼上楼下这么多人,她怎么就偏偏跟你急?你怎么得罪她了?”
闻言,洛明修小心翼翼的抬眸,看了看苏洛尘又看了看徐长留,“是她小心眼儿,老是和青青师妹作对,我不过就是说了她几句而已,她就跟我急了。”
“嗯,说到重点了。”徐长留一挑眉,一边说着一边在洛明修四周来回走动着:“你确定只是说了她几句?”
洛明修咬了咬牙,试图狡辩:“可是是她先针对青青师妹我才说的,我本来也没有恶意。”
徐长留点头,不与他争论,只接着问道:“你说苏仙针对白青青,你说说,怎么个针对法?是联合别人孤立她了?还是霸凌或者言语侮辱了?又或者,是不给她饭吃,不让她过正常生活了?”
“……”
洛明修闻言,先是怔了怔,随即垂下眼帘,摇了摇头,琢磨半晌,他才回答:“可是,她对青青真的很不友好,就像上次青青要拜师尊为师的时候,她不就咄咄逼人吗?”
“那白青青最后入仙门了吗?”
“入了。”
“苏仙有加害过她或者主动找过她麻烦吗?”
“好像……没有。”
说着,徐长留重重的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的人,莫名有种替苏洛尘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短暂的沉默之后,徐长留接着道:“那你作何觉得就是苏仙针对白青青,而不是两人相互不对付呢?”
“我……”洛明修还想据理力争什么,但思索了半晌,似乎确实是找不出什么可以反驳的地方。
徐长留看着他,却是毫不留情的拆穿:“我知道为什么,因为白青青懂得示弱,她是遇强则弱,遇弱更弱。”而鱼九絮就不懂,她决定应该是怎么样的,那就是怎么样的。
洛明修垂下了头,彻底没了言语,心头的不满仍旧不见消减,徐长留接着道:“说说吧,你所谓的‘说了两句’都是哪两句?”
说到这里,洛明修突然有些忐忑,但短暂的犹豫之后,还是低声说了:“就,小心眼儿啊,坏心思啊,市井流氓,没礼数,没家教……”
最后三个字,他说的很轻,像是心虚一般,几乎要让人听不见声音了,索性两人修为不差,自是能听个面。
但也真是这最后三个字,让两人眸色微暗,似乎都明白了为什么鱼九絮会突然急眼,这不就相当于咒骂一个孤儿有娘生没爹养吗?
只是把他摁在栏杆上警告都算是轻的了,要再退回去二十年,这小子早就没命了,徐长留无奈的长舒了口气,看着眼前调皮捣蛋的人,一时间竟有些词穷。
“你啊!”徐长留焦急的找不出骂他的词,毕竟骂的太难听有辱斯文,骂的不难听又不解气。
他只得在周围快速的来回踱步一番,最终挽起袖子狠狠地一记暴栗,疼的洛明修爆着头好一阵哀嚎,一脸委屈的仰头看向徐长留:“师叔……”
徐长留叹息着摇了摇头,“你啊,能活到现在,就偷着乐吧。”
洛明修不解,抱着头转头看向一旁的苏洛尘,自打刚才洛明修说完“那两句话”之后,他的脸色就一直不怎么好看了。
稍作静默,苏洛尘才缓缓开口:“你既知她身份特殊,恢复自我意识之后,便能察觉喜怒哀乐,她与旁人不同,无父无母,无兄弟姊妹,你既知晓,又为何要因个人揣测,而直戳人痛处?”
“本座自你幼时便教导你,凡事不可因私人情感而言语重伤任何人,此举非君子所为。你可有记与心上?”
洛明修沉默着,再次低下了头,似乎是才想起来师父的教导,心中忽感惭愧,不敢言语。
苏洛尘看着他,眉心微皱,“单说今日之事,兴许并无完正确的一方,但倘若身份互换,被言语侮辱之人是你,你当如何?”
此言一出,洛明修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拉开了一道口子一般,莫名有些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