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坪村。
谭氏和王洪全的争吵,直到杨华梅请来旺生才暂时告一段落。
“旺生,快些帮忙看看吧,就在刚才又拉了一泡,我看肠子里的油水都给拉出来了。”
杨华忠赶紧上前去跟旺生那说小黑的情况。
旺生点点头,来到床边只看了一眼小黑的脸色,还有地上那些污秽,在正式就诊之前他先扭头吩咐大家“你们谁去准备一碗盐水来。记住,水要用茶壶里能喝的那种热水,水缸里的凉水不能,这是要喝到肚子里去的。”
杨华梅正准备去,谭氏道“梅儿你跑那么远的路累了,让小黑他爷去,他方才还说这世上就数他最心疼大孙子。”
杨华梅也确实是累了,于是看向王洪全。
王洪全忿忿望向谭氏,又看向床上奄奄一息的小黑,老汉咬咬牙,啥话没说转身出了屋子。
杨华梅跟在后面朝他背影喊“公爹,盐罐子在菜碗橱柜里。”
王洪全也没搭理杨华梅,埋着头径直进了灶房。
西屋里,谭氏就像打了一场胜仗的将军,她转过身来,目光落在杨华梅身上,看到杨华梅那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谭氏方才的那一点得意心情顿时就没了。
她赶紧凑到杨华梅身旁,扶住杨华梅的手臂连声安抚“梅儿莫慌,小黑不会有事的,不过就是吃坏了肚子嘛……”
杨华梅没心思去回应谭氏的话,踉踉跄跄来到床边,屏住呼吸一眨不眨的看着旺生为小黑医治。
旺生给小黑仔细检查了一番,在检查的过程中,不可避免的要与小黑的身体有接触,自然也就避免不了沾惹上那些污秽物。
杨华梅一门心思扑在小黑的诊断情况上,其他的事儿都顾及不到了。
而谭氏的注意力也都放在杨华梅身上,自然也不会去考虑其他的。
但其他的事,总要有人来考虑,于是,杨华忠悄悄出了屋子,去灶房拿了灶底灰过来,先将小黑屋里地上那些污秽物铺上灰。
接着又去铺堂屋,杨华梅的西屋……
“老三,老三!”谭氏突然在喊他。
“娘,我在这呢,咋啦?”杨华忠赶紧从正屋跑出来。
“你咋跑那去了呢?快些来,旺生要说诊断结果了,你妹子慌,你过来听。”
“诶,来了来了。”
小黑的屋子里,旺生站在一边,手里拿着一块帕子正在擦拭手指头,床边,小黑已经被扶坐起来,王洪全在后面托扶着他,杨华梅俯身在小黑身前,正拿着盐水一勺一勺的往小黑嘴里喂。
小黑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虚弱的声音还在抗拒喝盐水。
杨华梅耐着性子哄着说“小黑乖,大夫叫要喝盐水的,不然身体脱水会头晕目眩的。来,再喝几口,我家小黑听娘的话……”
眼见小黑还是一副抗拒的样子,王洪全也跟着哄劝“小黑听话,等回头你好了,爷把那只老母鸡杀了给你补补……”
“鸡腿不准剁开,我要拿手里啃。”小黑虚弱的声音挤出这么一句。
王洪全愣了下,随即用力点头,“好,好,鸡腿都给你留着,喝口盐水,听话。”
小黑又喝了一口,再次摇头,“太咸了,我要喝甜的。”
王洪全为难的望向杨华梅。
杨华梅也是一筹莫展,盐水盐水,要是甜,那还叫盐水么?
“你个臭小子都啥时候了还惦记着吃啊喝啊的,你当这盐水是给你喝着玩的吗?这是给你治病救你狗命的!你要是不想吃更大的苦头就赶紧喝了!”
谭氏看不下去了,跳出来站在床前朝小黑那厉声厉色的呵斥。
小黑吓得把那颗硕大的脑袋往王洪全枯瘦单薄的怀里躲。
王洪全心疼孙子心疼得不行,对谭氏的愤怒也愤怒得不可开交,以至于坐在那里浑身都在颤抖。
杨华梅直接起身跟谭氏那说“娘,都啥时候了,求求你就别再责骂小黑了,有啥话也先等他好了在说吧!”
谭氏重重的哼了声,“你就可劲儿惯着他吧!”
杨华忠这时候正跟旺生那倾听小黑的情况。
这边的吵闹传到他们耳中,杨华忠不由得皱起眉头。
杨华梅却已跟旺生这求助“……他嫌盐水太咸灌不下去,能不能,能不能搁点糖在里头啊?”
旺生愣了下,这话真的很耳熟,似乎通常都是那些家中有幼儿的家长才会这样问的。
毕竟孩子小,不懂深浅,抗拒吃药,得拿糖哄着才肯吃。
只是,这种吃法会一定程度上影响药效,但没辙啊。
“梅儿,小黑都这么大的人了,你让他一口气喝下去不就完事了么!还问这些话,搞得像个不懂事的小娃娃!”
杨华忠都听不下去了,不由得皱起眉头沉声说。
杨华梅尴尬的苦笑了笑,不辩解,只将求助的目光巴巴望向旺生。
旺生也从错愕中回过神,忙地打着圆场道“盐水确实不太好喝,也不能怪他,这样吧,你稍微搁一点点糖,千万不要多,万万不能压住那咸味儿。”
杨华梅点头,赶紧起身去找旁边桌子上的一堆瓶瓶罐罐。
这些瓶瓶罐罐里原本都是装的吃食,放在小黑屋里,杨华梅记得前阵子三嫂她们来探望她带来好几斤红糖。
她自个留了一斤在屋里满满喝,还有一斤给了后院王洪全。
余下的三斤红糖全被小黑拿走了,因为小黑喜欢喝红糖水嘛。
杨华梅找到那只装糖的罐子,抱在手里的时候就觉得罐子的分量不对劲。
带着狐疑,她打开了罐子。
然后,惊呼起来。
“哎呀妈呀!”
罐子噗通一声掉地上,碎裂成好几块。
从里面爬出来密密麻麻的蚂蚁,杨华梅有密集型恐怖症,看到这么多蚂蚁乱窜,有的还往她鞋面上爬,她嗷嗷叫着,连连跺脚后退,声音都变了调儿。
“咋啦咋啦梅儿?”
谭氏反应最快,对杨华梅的惊呼也最为敏感,当下就冲过去挡在老闺女的身前,摆开阵势如临大敌的样子。
当看到对手只是脚底下一窝蚂蚁时,谭氏傻眼了,但随即就想起闺女最怕这些玩意儿,老太太一边把杨华梅往后推,同时脱下自己鞋子往地上使劲儿的拍打。
因为是夜里光线昏暗,地上的蚂蚁又小,谭氏俯下身艰难的拍打着。
边拍打边咒骂,各种脏话怪话难听的话全都从老太太那张嘴里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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