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媳妇回来后,先进了灶房,把这事儿跟自己婆婆说了。
婆婆便在大媳妇耳边嘀咕了几句。
然后,大媳妇进了堂屋,跟刘氏这道“姑姑,方才我去请二叔二婶过来吃饭,结果看到他们家大门上了锁,我跟旁边人打听才晓得他们去了山里拢柴火。”
刘氏正在嗑瓜子,地上吐了一片瓜子壳,下巴上也粘了两片。
“不在家就算了,回头你们帮我捎个话给他们就行,叫他们过几日一块儿过去吃酒席。”
“嗯,回头等他们回来了我就去说。”
晌午饭摆上桌的时候,刘氏心里暗戳戳的笑了。
出嫁二十多年了,除了爹娘还在世的那几年自个回娘家吃过这样丰盛的饭菜,后来再也没有过了。
瞧瞧面前这饭桌上,大碗的红烧肉烧红薯粉丸子,青辣椒炒鸡蛋,咸辣椒炒鸭蛋。
“姑姑喜欢吃鱼,来来来,把这红烧鱼搁姑姑跟前,鱼头挪到这边来……”
二侄媳妇卷起袖子在旁边伺候,大媳妇为刘氏端来冒尖儿的白米饭。
刘家大嫂从灶房里出来,腰间围着围裙,手里端着一大盆刚正好的韭菜鸡蛋馅儿的包子。
“妹子,尝尝这包子,今个新打的麦子磨的粉。”
二媳妇笑着道“咱都是吃往年的麦粉做的包子馒头,想让娘弄点新收的麦粉娘都舍不得,今个咱可都是沾了姑姑的光啊!”
大媳妇也跟着点头,“姑姑,你吃包子。”
刘家大嫂索性操起桌上的大勺子,给刘氏狠狠舀了一勺子红烧肉红薯粉丸子到碗里……
刘氏是打着饱嗝被两个侄媳妇扶到牛车上的,牛车上,刘家大嫂早就垫了一捆稻草给她当坐垫,刘氏大哥牵着牛车站在一旁等着。
“小姑子你们路上慢点儿,有空常回娘家来走动,等过几日三丫头定亲,到时候我们肯定过去恭贺,给你长脸!”刘家大嫂紧紧抓着刘氏的手,大声道。
两个侄媳妇跟在边上,都一副不忍别离的样子。
刘氏笑得一脸满足“成,那可要给我长脸啊,到时候过去喝喜酒。”
等到牛车远去,刘家大嫂带着两个媳妇匆匆跑回堂屋里,看到桌上的残羹冷炙,心肝都在抽搐。
“太能吃了,这是八辈子没吃过东西呢!”
“婆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咱把姑姑笼络好了,三表妹那里也不好跟咱生疏,那往后咱就多了昌乐县一门亲戚呢,先前姑姑也说了,三妹夫手里有钱有权,到时候手指缝隙里漏掉一点儿都够咱吃的。”
刘家大嫂听到二媳妇的话,心肝才渐渐没那么痛了。
“婆婆,那二叔二婶那边……”大媳妇话说半截就没往下说,只用眼睛跟刘家大嫂讨主意。
“能瞒多久瞒多久。”刘家大嫂道。
“他们两口子坏着呢,八成是晓得你们姑姑来了咱家,这才慌慌张张跑去山里躲呢,这大热的天去拢柴火,这么拙劣的借口亏得他们想得出来,我呸!”
大媳妇也赶紧接上“二叔二婶生怕咱把人送去他家,要他们招待。”
“婆婆,那二叔二婶那边,咱还去说吗?”大媳妇又问。
做婆婆的扯了扯嘴角,没吭声。
二媳妇摇摇头,“大嫂,不是我说你,这种事儿还用问嘛?人家摆明了就不想跟姑姑那边走动了,咱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大媳妇懂了,尴尬的笑了笑“我脑子愚笨,不及二弟妹你心思灵活,不过,婆婆说啥,我做啥就是了。”
刘家大嫂满意的看了两个媳妇一眼,老大家的愚笨,好驱使。
老二家的心眼多,不好驱使,但老二家的能帮着出谋划策。
“回头咱去送礼,得下点功夫,你们两个加把劲跟三丫头和菊儿那边搞好关系,将来让那个表妹夫帮你们两个的男人在昌乐县那边也谋两份差事,咱家在村子里那立马扬眉吐气了!”
……
刘家二房两口子在山里差点中暑。
就着带出来的两只干馍馍和溪水,好不容易磨蹭到日头落山。
“估摸着小姑子应该走了,咱也回吧,我快要热死了!”刘氏二嫂道。
刘氏二哥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猪一天都没喂,八成也饿得不行。”
两口子好不容易进了村,在大路边遇到了赶车空牛车回来的刘家大哥。
刘家二嫂赶紧拽着刘家二哥躲到旁边的院角后面,“咋说的来着?当真送走了,咱躲过了一劫。”
“是啊,好险好险。”
……
很快,就到了刘雪云和三丫头定亲的好日子。
老杨家老宅的堂屋里早被收拾出来,摆上了三四张桌子,前门后门都打开通风了好几天,神龛上的祖宗牌位被擦拭干净,红色的蜡烛重新燃起,供品也摆了一排。
就连之前下水淤塞的天井都被杨华明杨华忠兄弟几个重新疏通,杨华洲杨永进他们得到消息,也都从庆安郡和望海县赶回来参加三丫头的定亲酒席。
“三哥,你瞧咱这老杨家堂屋,是不是有几分从前人丁鼎盛时候的样子?”
早上,宾客还没过来,杨华明和杨华忠兄弟在堂屋里四下检查,检查桌椅是否短缺,每张桌上的茶壶茶碗是不是都是成套的。
环顾了一圈之后,杨华明忍不住跟杨华忠这感叹。
杨华忠的目光正望着神龛两侧燃得正欢的红色蜡烛,在淡淡的烛香中,他眼中渐渐浮起一抹追忆“是啊,确实有些像多年前咱老杨家尚未分家,孩子们也都还没成家时候的景象。”
只是中间那好几年,这里破败荒凉了许久……
杨华明双手背在身后,轻轻点头“那会子……咱爹是一家之主,每逢重要节日,又或是家里有喜事,红蜡烛一点,供品一摆,他站在神龛前念一堆咱听不懂的东西,我站在底下就举着浑身上下都不一样了,好似有祖宗显灵给我加持了,走路喘气都不敢随便,小心翼翼的,嘿嘿,那种感觉这会子还记得呢!”
杨华忠微微颔首。
是啊,那种感觉,自己又何尝不记得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