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PD新区,洋泾港附近。
披着黑布的张云摇摇晃晃前进,黑布下的脸色惨白得吓人,左胸前还能看到穿透而出的箭头。
他掏出手机开机,脸上浮现喜色,“国产手机防水效果不错,这样都不进水。”
打开地图,搜索“咸鱼网咖”,张云点开导航查看路线,“胖子好像就是这个网咖的老板,就是不知道人在不在!”
另一头,咸鱼网咖阁楼间鼾声起伏,轻松盖过了老空调的声响。
将近两百斤的胖子穿着花裤衩,半张薄被遮着肚子,没一会儿,肥嘟嘟的脸上挂着一抹笑容,还吧唧嘴,大概率梦到吃大餐了。
阁楼有三个房间,胖子睡主屋,带卫生间和衣帽间。
房间里面布置简单,角落里放着自组的曲屏电脑和一张电竞椅,旁边还有摆着零食水果的方桌,最显眼的地方是摆满二次元少女手办的架子。
楼下是一排排电脑,还有单独的包间。
深夜营业的,除了酒吧,大概就只有网咖了。
电脑前打着游戏的几乎都胡子拉碴,有的甚至已经谢顶,妥妥的油腻大叔。
大概是家庭和工作的重担,他们怀念几个人包一台机子轮流玩的快乐时光,偶尔约着好友一起包夜,也算是释放压力的一种方式。
门口柜台的网管趴着桌子睡着了。
张云从门口“充五百送一百”的广告牌上扫过,开门径直上楼,熟练输入房间密码。
刚进门,一股扑鼻的气味袭来,香水味夹杂着薯片辣条味。
“这屋里都是什么味,睡得还挺香……”
张云皱眉关掉嗡嗡作响的空调,又去开窗透气。
也就在他转身去开窗的瞬间,嗅到血腥味的胖子突然惊喜,连忙起身抽出桌子上的水果刀,单手掐出印诀,“敕令东魂之木、西魄之金、南神之火、北精之水、中宫之土,五炁朝元,道体法用……”
霎时间,胖子周身雷光隐隐乍现,与天空的雷云响应。
感知到危险的张云立马回头,“胖子,你怎么醒了?”
“老,老大,怎么是你?”胖子又惊又喜,很快又连忙掉头拿衣服,“老大,你等我一下,我先穿一下衣服……”
“张景涛,你刚才是想弄死我吧?”回过神来的张云眯着眼睛,“你刚刚使的是什么道法?”
张景涛正是胖子原名。
“怎么可能,我刚刚以为是家里遭贼了呢!什么道法,我随口瞎说的……”张景涛嘿嘿憨笑,看清张云的状态,顿时脸色大变,“老大,你怎么了,谁把你伤成这样的?咦,这是人世间的伏羲箭!”
在惊讶和害怕之后,张景涛的眼神出现难以察觉的黯淡。
“你认得伏羲箭?”
张云眉头微挑,“可以呀胖子,正好,你帮我处理一下!”
他解开裹在身上的黑布,露出肩膀和左胸的两道箭伤,左肩上的箭已经被他拔掉了,左胸上的箭紧贴心脏,他没敢动。
胖子移开手办架子,打开下面的暗格,掏出一只太极八卦图案的布袋,“老大,你先坐着,我帮你把伏羲箭取出来。”
张云照做。
剪刀剪开张云的T恤,露出密密麻麻的疤痕,各种伤疤新旧交替,在腹部胸口最多,甚至都已经凸出好几层,和旁边皮肤不再同一层面,好像又贴了一块粗糙的皮。
什么样的伤势能造成这样的疤痕?
那必然是划开又缝合,好了又划开又缝合,甚至还没有好就划开又缝合……反反复复不知多少次,才能留下如此伤疤。
第一次见到张云伤疤的张景涛震惊不已,伸手触碰。
张云顿时无意识地肌肉紧绷,回头斜他一眼,“你干嘛呢,胖子,拔箭呐,瞎摸什么?”
“老大,当时一定很痛吧?”张景涛从疤痕上扫过。
张云轻飘飘一句,“都是过去的事了!”
“赶紧帮我把伏羲箭取出来!”
张景涛在剪刀上附着青色灵力,对准箭头接口处,咔嚓一声剪掉箭头,又看了一眼伤口,蹙眉道,“老大,你这个恢复能力有点变态,已经快和箭长在一起了,我拔的时候有点疼,你忍着点!”
伏羲箭周边的血肉都已经结痂。
他从太极八卦袋里掏出一只小瓷瓶,送到张云面前,笑容没那么自然,“这是镇痛散,你吃点!”
张云打开小瓷瓶倒出药片,傻眼了,这分明就是药店里开的镇痛药,“你不是说你也会炼制基础丹药吗?这是你炼制的?”
“啊哈,药店买的,我忘研磨了!”
张景涛干咳缓解尴尬,“贫道不拘小节,灵药不问出处,这个物理炼制的镇痛散实惠又有奇效,我又何必去花心思炼制其他丹药呢?”
能把舍不得花钱和想偷懒说得如此清新脱俗,也是没谁了。
“行行行,你弄吧!”
张云无奈摆手,倒出三粒还没研磨成粉的镇痛散,一口吞下。
两手之上附着青色灵力,张景涛将灵力从张云腰部打入,然后顺着脊椎挪动双掌,把药力送到受伤部位。
没一会儿,张景涛额头已经微微冒汗,“老大,你觉得怎么样?”
张云表情古怪,犹豫了大概两秒,“还行,确实没那么疼了!”
其实基本没有止痛效果,不过张云没有点破。
“那好,我数到三就开始拔箭,你做好准备!”张景涛弓步稳定重心,两手抓握伏羲箭尾羽处,蓄势之后大喊,“一!”
“一”字刚出口,伏羲箭嘶啦一下离体,张景涛连退数步。
没有“二”,也没有“三”,这就是个幌子。
中箭疼,拔箭更疼,血肉吸附在箭身上,每拔出一寸,血肉就拉扯一寸,但即便如此,张云也只是闷哼,没有叫出声来,耐受力可想而知。
“死胖子,你不是说数到三吗?”张云咬着牙恶狠狠说道,额头和两鬓间都冒汗。
张景涛托着下巴解释,“嘿嘿,这是我跟牙医学的,据说人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会有一个感知停滞,出现短暂欺骗大脑现象,可以减轻甚至忽略痛觉……”
他低头看着失去箭头的伏羲箭,眼神复杂,犹豫半晌,从太极八卦袋中掏出一张银行卡,送到张云面前。
张云一脸疑惑,没有接卡,“胖子你什么意思?让我买东西补补身子?”
张景涛眼眶微微湿润,勉强挤出笑容,“老大,别强撑了,我听师父说过,伏羲箭专门针对炼气士,一旦中箭,气海逐渐枯竭,不死也会变为废人。这里面是我多年的小积蓄,够你开个小店,以后有困难你跟我讲,一定尽力帮你。你以后的儿子或是女儿要是有修行资质,也愿意修行,我就把他带回山里栽培……”
正说着张景涛抹了一把即将流出的眼泪,“对了老大,你那些东西也给我吧。我知道你不喜欢欠人情,这卡里的钱就当是我买东西的资金。反正你也用不着了,没有修为留着也是白搭,还会遭人觊觎。我委屈一下凑合着用,不行就卖了……”
两人相处时间不算长,也不知道彼此的师承脚跟,可是张云给他的感觉很好,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知道张云修行无望,张景涛已经决定照顾他余生。
张云哑然失笑,不知道该感动还是笑他傻,“胖子,你是惦记我的东西,还是关心我呢?再说了,谁跟你说我废了?你忘了我们第一次遇到的时候,我是怎么暴打你的?”
“什么?”张景涛瞪大双眼,一时难以置信,“这都没事?”
江西大山,两人初次相遇。
张景涛看到死气环绕的张云,认定他是邪修,直接祭出封经符封印张云的气海。不料张云压根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把张景涛狠狠揍了一顿,还抢走他的随身物品。
张景涛气不过,一路纠缠张云,几次偷袭。
后来两人关系愈近,张景涛也确认张云不是邪修,与之相交,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现在想来,张景涛也不清楚张云为何不受封经符的影响,只能归结于他天赋异禀,气海异于常人。
回忆半晌,张景涛再次确认,“所以你真的没事?”
“有事,当然有事了,你要是被连射两箭会不会没事?也是我命大,第二箭穿胸而过也没有伤及心脏。”
张云触摸左胸的箭伤,心里有不小的阴影。
血已经再次结痂,拔箭的二次创伤已经有愈合趋势,如此恐怖恢复能力,实属妖孽。
张景涛再次帮张云检查伤势,也不由得惊叹,“老大,你这恢复能力……我都怀疑你不是人,说说,你是不是有什么秘术?”
张云哭笑不得,“哪有什么秘术,大概是我伤得多了吧!”
张景涛没有纠缠,转手把银行卡放回太极八卦袋。
看到这一幕的张云忍不住调侃,“胖子,你不说要给我嘛,怎么又收回去了?”
张景涛利索收起布袋,又重新放回暗格,讪讪挠头,“老大,这可是我多年积蓄,应急用的。万一哪天我混不下去了,就去江西开家杂货铺,再讨个老婆,安安心心混吃等死。我想你也不忍心掐灭我的梦想吧?”
两人基本都了解对方性子,张景涛顺势接下张云的调侃。
张云耸肩,“得了吧,你要是真能这样,我砸锅卖铁也送你一家店。”
“好哇,谢谢老大!”
张景涛欢呼,拱手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