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樱啊。”乐父拿起电话,强忍眼泪,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女儿:“这几年,辛苦你了。”
乐樱拼命摇头:“我过得很好,爸,我考上北城大学了,我马上就是大学生了,等我大学毕业,我会好好工作,好好赚钱,赚很多很多钱等你出狱,我们父女俩好好待在一起,再也不要分开。”
乐樱一次性说了很多话,好像要把这三年里所有的话都说完一样。
乐父就这么静静听着,神色之间皆是慈容。
有好几次,乐樱都快要忍不住,只想嚎啕大哭。
这个在外界眼中雷厉风行,雷霆手段的一代北城商业霸主,在乐樱面前,从来都只是一个慈父,一个处处纵容宠溺她的爸爸。
她在父亲的庇佑下长大,如今面对父亲的遭遇,她什么忙也帮不了。
甚至来看他一眼,都等了整整三年。
“小樱别哭,还有几天你就二十岁了,是个大姑娘了,我的女儿长大了。”乐父笑着说:“这些年,爸爸缺席了你的生日,对不起啊,小樱。”
乐樱拼命摇头:“爸,你别这样说……只要我们还好好活着,总会越来越好的。”
“小樱,沈家……没有为难你吧?”
乐父说的每一个字,都让乐樱想起了那个掌握了她命运的男人。
她强忍心下的悲痛:“爸,你放心,没有……”
乐樱话没说完,狱警走过来。
“时间到了,请家属离开。”
乐樱愣住片刻,站起身:“为什么这么快?大哥求求您,让我再和我爸说说话,大哥——”
不等乐樱说完,父亲已经被两个狱警拖着离开了。
她堪堪站在已经空无一人的探监室,无力和绝望铺天盖地淹没过来,她只觉得喉间难受,无法呼吸。
“爸……你要好好活着,活着出来!爸——”
回答她的,只有铁墙的回声。
乐樱的双腿似有千斤重,无法迈开脚步。
走出监狱的时候,她脸上的悲痛然化作了坚毅。
她知道,如今在这个城市里,这片土地上,只有一个人可以保证父亲的安。
她知道他恨乐家,知道他恨她。
但正如江回所说,如果他愿意以她为人质和代价,用她来偿还乐家的罪孽,即可保证父亲的平安。
那么,她愿意。
乐樱坐回车里,满脸的泪痕让蓁蓁不由得担心。
她握住蓁蓁的手:“我没事。”
江回从后视镜里看了乐樱一眼:“乐小姐,您还好吗?”
乐樱微笑着看着他:“麻烦您先把蓁蓁送回家,然后再回沈公馆。”
“好的。”
蓁蓁刚下车和乐樱道别,乐樱怀里的手机便震动起来。
她低头看了一眼,心里已经不复从前的紧张和担忧。
父亲给了她无限悲痛,自然也给了她无限的力量。
“沈少。”她接起电话,叫得很乖。
沈擎苍的声音里蕴含着巨大的怒气。
“叫得真乖,看来你父亲乐豪升确实给了乐小姐很大的勇气啊。”
乐樱丝毫不讶异沈擎苍会这么快得知她去见过父亲的事情。
这些年,她每每申请探监,都被各种各样的理由驳回,她早就料到是沈擎苍从中作梗。
他恨透了她的父亲,父亲入狱,他在监狱中肯定有耳目。
如今父亲完好出现在自己视线里,身上也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她已经非常感激。
她知道,凭借沈擎苍的能力,让乐豪升“意外”地死在狱中,不是什么难事。
“谢谢沈少这些年对父亲的照顾,我不会让沈少失望的。”
“是吗,”沈擎苍低低地笑着,如黑云压境:
“那我很期待。”
……
八月底,沈公馆忙碌异常。
佣人加倍,球各地青睐的设计师,厨师、造型师、化妆师,人们神色匆匆,从布置别墅到为乐樱量体裁衣都井然有序。
乐樱平静地站在客厅,三个人正在前前后后为她量制礼群,设计妆容。
看着乐樱,她们眼中无不艳羡。
“乐小姐真有福气,沈少为了您的这场生日宴,可是下了大功夫呢。”
她们不是北城本地人,对于乐家和沈家当年的恩怨不得而知。
乐樱浅浅地笑着,并不说话。
“乐小姐今晚可要早点歇息,明天可有的您累呢。”
乐樱低下头,喃喃道。
“是啊,明天可真有的累了。”
她的生日宴,更是沈擎苍的盛宴。
她看着镜子里精致的自己,努力扬起一个毫无破绽的笑容。
入睡前,乐樱的脑袋浑浑噩噩的,似乎做了些梦。
睡梦之中,床榻边缘似乎轻轻塌下去一点儿,有人用粗粒的手掌肌肤缓缓扶过她光洁的脸蛋。
那人的手掌缓缓向下,停留在她的脖子间。
他微微握紧了手掌,禁锢在乐樱的脖颈之上。
他的力度越来越大。
乐樱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面露些许痛苦的神色。
没过多久,那阵禁锢着她的力道忽然消失,颈间一凉,那人的手掌已经撤去。
他似乎是坐在床边看了她许久,最后站起身,离开了房间。
沈擎苍走后,躺在床上的乐樱缓缓睁开眼睛。
寄人篱下这些年,她的睡眠一向很浅,早在他刚刚走进来时,她就已经醒了。
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脖颈,上面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他刚刚……是想要掐死她吗?
乐樱嘲讽似的笑了笑,坐起身来,看着窗外满地的月色,再也无法入睡。
仅一房之隔内,沈擎苍也站在阳台上,沉默着看着窗外寂静的世界。
他刚刚拜祭完父亲,满目悲伤。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想要掐死她。
为他的父亲,母亲,和尚未出生的弟弟。
但他心里很清楚,害死他们的,从来都不是乐樱,而这个少女,曾经爱慕自己,整整十余年。
他一直都记得,沈家落败后,乐父想要对他下手。
是乐樱挡在自己的身前,跪在她父亲面前,求她父亲放他一条生路。
那么弱小的身板,张开双手支撑在他的面前,用她淡薄的背脊,为他保下了一条命。
自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办法对她真正狠心。
也正因如此,他才强迫自己忍住仇恨,没有对监狱里的乐父下手。
夜已深,他抚上左手处的扳指,垂眸低喃。
“爸,妈,你们……会不会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