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一梦后,早间醒来,周言浑身舒坦。
前提是忽略几乎黏在身上的床单。
昨夜入眠前,他实在连打理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枕着一床汗水酣然而睡,今早自然会这样。
偏偏他还没办法解释,所以伙计来换床单时,故意磨蹭了许久,想在屋内找出女人待过的痕迹。
虽最后一无所获后,但他眼神中的轻蔑还是没消去。
周言并不在意他的想法,问他要了些热水,仔仔细细将身子擦洗了一番。
从芥子袋中取出套干净衣裳穿好后,他准备抓紧时间,再行突破。
有一说一,李县所赠的芥子袋,确实让他的生活方便了许多,否则这会儿他连更换的衣物都没有,只能天体主义修行。
捏一片竹篾在手,周言正欲输入灵气。
但随即想到昨晚的阵仗,不免迟疑。
他并非受虐狂,面对那般疼痛,可一却不欲再二。
可松动的关卡又无时无刻不在诱惑他。
人说长痛不如短痛,可短痛到生不如死,那就未必都敢去尝试。
细想来,他真不信,每个突破到越凡的,都要经历那样的痛苦。
极度怀疑,是否自己是个特殊的存在。
沉吟良久,他还是收起了这条竹篾,换上那块载有六剑神诀的水蓝色玉佩。
经历过一遭后,他真不敢肯定,自己能扛得住接连领悟感悟的痛楚。
不如先将剑诀领悟了,再找杜云河问问情况。
之所以不问阿绮,则是因为破境感悟乃是前者所赠。
要是领悟六剑神诀时也出现类似的状况,那就有必要与阿绮说道说道了。
玉佩入手,还没输入灵力,便已寒彻骨髓。
他步入修行后,体质已远迈常人,称得上不惧炎热。可仅仅是握着这块玉佩,就已有些受不住。
他甚至觉得,与人对战时,若将这玉佩出其不意抛出,敌手下意识接过,或许就能改变战局。
如此看来,说它是旷世剑诀,绝非空穴来风。
心怀未知的忐忑,他试探着输入灵力。
当然忐忑,要是跟昨晚一样的状况,或是犹有过之,他哪有命消受。
但这次不一样了,灵力入佩一瞬间,他眼前一黑,旋即又复归清明。
可眼前所见,却让他大惊失色。
只因映入眼帘的,不再是客栈内的陈列。
柳絮似的白雪纷纷而下,入目所见,亦是满目银白,只一瞬间,他已置身于霜雪的世界中!
短暂失神后,他马上反应过来,自言自语道:“这就是玉佩中的世界吗?”
不由庆幸,看来不必再承受昨晚的痛楚了。
只是这样一来,剑诀该如何领悟。
周言想了想,似乎了悟了什么。
这种情况,像极了上辈子某些里的桥段。
于幻境中经历前人所经历过的事情,进而领悟他的绝学。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言传身教吧?”他调侃一笑后,姑且这样认为。
再没想出其他原因的之前,他只能赌一把。
收拾心绪,他极目远眺,试图在银白一色里,觅出些许异彩。
伫立良久后,他体内的灵气自行流转,来抵抗身体的严寒。
这个幻境竟与现实一般无二,飞雪天里,冷意凛然。
又或许是他现实中正捏着玉佩的原因。
默立许久,他只确定了一件事,自己身处一座广袤无垠的雪山内。
这雪山该大得超乎他的想象,以致他虽站在山腰,却丝毫不觉脚下有坡度。
若非瞧见自山顶滚落下的如房屋般大小的雪球,他尚还蒙在鼓里。
此点一经确定,马上就有个问题摆在他的面前:上山还是下山?
隐于山脚或是高居雪山之巅,对世外高人来讲,似乎都能说得通。
他不知道自己能在这玉佩世界中逗留多久,同样不知上山下山的脚程,又或许,途中艰难险阻数不胜数……
所以眼下的抉择至关重要。
经历一番思想斗争后,周言咬牙决定:上去!
倒不是说他已确定,山巅有自己想要的。
只是觉得,万一山上山下都能去得,他现在身处半山腰,显然上去再下来要轻松些。
有时候,人生的抉择就该如此干脆。
打定主意,他径直迈开步子。
可行不过三五里,他就必须停下。
体内的灵力已难以为继,顶着风雪爬山,竟远比单纯地抗衡寒意消耗得多得多。
本来站立不动,勉强能达到“收支平衡”,可一动起来,灵力竟很快就要见底。
怅然望向目光尽头,与天相接的银白,他生出了股无力感。
人类的渺小,于焉体现得淋漓尽致。
难怪说是旷古绝今的剑法,仅仅只是爬山,就已让人看不到希望。
他不由想到了前世最喜欢的动漫《七龙珠》,小悟空上加林塔时,是否也是有如自己一样的绝望。
如是想着,心里有了个寄托,倒是轻松了许多。
就当修身养性了吧,他这样宽慰自己。
确实如此,再无杂色的世界里,能保持清醒不疯掉,已经算得上精神强大。
只是不知,山顶是否也有个猫样的“加林仙人”,能传自己六剑神诀?
就这样走走停停,忘了时间,忘了脚程,甚至忘了自己。
周言已记不起来,为何自己会身在此处,又为了什么,要爬上雪山之巅。
鞋子早不知陷在哪出深雪里,衣衫也被钢刀似的寒风割裂,将里面的皮肉暴露出来。
身上同样没有处完好的,浑身上下,都是触目惊心尺许长的伤口!
伤口却没流血,或者说根本流不出血,火热的鲜血自伤口涌出的一瞬,便凝结成了冰。
要换个普通人,一百条命都交代在这了。
但周言仍在奋力攀登,眉毛与未经修理的胡子上,落了层雪,也就结了层冰,日复一日,越积越深,已很难分辨他的外貌。
可也并非一无所获,苦行僧一样的攀登,竟使他在不知不觉中,破境越凡!
当然,他本人一点儿知觉都没有,心底只存着一个执念:上山顶。
或许是三天五天,或许是三月五月,又或许是三年五年。
在万丈银白侵袭下,已近盲眼的他,终于瞧见了一抹异色:一座木制的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