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河瞳孔急缩,暗提灵力。
眼前的人鱼少女,绝不似她自己说的那般无辜。
只一瞬间,他便将细柳镇的前因后果串联起来。
对方该想将鱼尾化为双腿,找了个秘法,需要两位孩童,才自导自演了那一出戏。
而为了一双腿就敢害两条性命的妖,绝非善类。
“你还想动手?”人鱼少女自然察觉到了他的变化,星眸微眯,神色不善道。
她现在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尊贵无比的主上。
自己虽算不上好说歹说,但已将利害关系说明,真要劝不住,那只好再打一场了。
反正怎么看她都没有输的可能。
“为了两条腿,就要两个孩子的性命,你当真忍心?”杜云河企图挖掘对方的深层想法。
但旋即又觉得多此一举,无论如何,对方都是妖族,或许在他们的眼中,人族与家禽牲畜无异。
再考虑方才少女所抱持的言论,说不定真是如此想的。
不禁体表生寒,人妖或许永远不能和谐相处。
“我可没一定要他们活祭。”少女却还坚持此前的论调。
她并不害怕动手,但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将剑谱送到,再然后是收拾那个叫自己吃了几次亏的小捕快,最后才轮到杜云河这里倒灶的破事。
于是她难得解释道:“再说,我现在已化尾为腿,自然不可能再去做那些事了,你大可放心。”
“若你没别的事,我要先走了。”在她看来,自己真已好话说尽,实在没耐心再听杜云河多说一句废话。
见杜云河没做阻拦,她真径直离开了。
或许是多年夙愿得偿,她蹦蹦跳跳的,最大化将双腿利用起来。
杜云河终于只是目送她离去。
他不是那种仅有一腔热血的冲动之人,权衡利弊下,尚能保持克制。
但也不是说就放任对方逍遥城内,不弄清她留在望江的目的,总觉得不安生。
凝望许久,直到那道身影隐没不见,他才动身,这回是往监察司方向。
周言这边,已折返书院。
回到自己的斋舍,马上感动异常。
祝英才竟还伏案写着东西。
以对方的认真程度,功课当然早完成了,那现在写的,十有八九是自己的“检讨书”。
好舍友对自己的事如此上心,简直叫周言涕泗横流,直想跟对方斩鸡头,烧黄纸结为异姓兄弟。
但祝英才显然不这么想,听着动静,循声看来后,眼马上就红了。
不是泫然欲泣潸然泪下那种红,而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那种红。
他啪一下将毛笔排在桌面上,“蹭”地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担山赶海样隆隆往周言冲了过来。
而后很“亲密”的,纤细的十指掐在他的脖颈上。
“我让你跑路!我让你跑路!”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几乎令周言确信,对方一定就是妖物。
而且,这货的手指尤其冰凉,在初显燥热的天气里,颇为沁凉。
周言甚至想哼一声表示舒服,但想到俩大男人独处,发出这样的声音,未免奇怪。
于是抬手想掰开对方的手。
祝英才除长得像女人外,手上的力道都柔弱似女子,掐了好一会儿,他愣是没丝毫呼吸不畅的感觉。
“你中邪了?”他正了正衣冠,抱怨道。
对方这一掐,实在莫名其妙。
“你才中邪了!”祝英才白了他一眼。
老实说,真不能怪周言将他视为女子,这货的一举一动,都有种风情的感觉。
要是女装的话,怕是能迷倒不少热血男儿。
“明明说好一起写,你却自己跑了,留我一个人抠字眼!”祝英才甩了甩手腕,示意酸麻。
哪有人自己的事不放在心上,将大头托付给别人。
剩下那七八千字,着实难熬。
他本以为,凭自己所受的教育,区区万言书,该手到擒来。
却忽略了这是封检讨书。
歌功颂德或者批判别人他当然能洋洋洒洒一挥而就,可批评自己,多少会卡壳。
谁叫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缺点。
“那我不是有人找嘛。”周言气势稍弱,小心翼翼地解释道。
这会儿对方的情绪极不稳定,他还是谨慎发言为好。
“你看我事一谈妥,就着急赶回来帮你写了。”他努力让自己听起来光风霁月些。
不过经他口一说,好像写检讨书本就是对方的责任一样。
说到有人找,祝英才马上想起,是监察司的杜云河找对方,由此生出几许好奇心:“杜云河找你做什么?”
“我们之前在细柳村携手对过敌,今天他来找我叙旧。”周言当然得隐瞒些东西。
“携手对敌?你和杜云河?”祝英才脸上写满了怀疑。
杜云河虽不认得他,但他对这位贵公子早有耳闻,什么样的对手,需要第五境和第三境携手相抗?
低些水平的,杜云河一人足以搞定;至于更高的,周言的作用则与“放屁添风”没多大区别。
两人携手,听来丝毫没可信度。
“你不信吗?”周言在对方的眼里,读出许多不信任。
“这不是我信不信,给谁说都没可信度好吧。”祝英才再一个白眼。
“还是说你犯事了,监察司来查你?”他想了想,这个更有说服力些。
由此可见,世人心中的成见绝难消去。
“我就区区一学生,需要杜云河来查吗?”周言妄自菲薄道。
两人的境界差得实在太多,杜云河来查他,岂非杀鸡用牛刀。
“但你是书院的学生。”祝英才没被他说服,反而略有些郑重道。
周言闻言思绪有些起伏,听对方意思,好像儒门九院里的学生,地位有些不同。
若真这样,倒是个不大不小的好消息。
毕竟在这样的时代里,社会地位还是相当重要的。
不过他也不纠结这点,手不经意间别到背后,袖中的玉佩滑落掌心。
此时两人挨得极近,该验证心底的怀疑了。
如杜云河所说,玉佩测妖极其精确,两人当面一定能立竿见影地测出。
玉佩入手,却没有预想中的烫意。
难道真不是他?他暗自嘀咕。
可下一秒,手中却传来了灼人的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