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风作浪的人鱼已然“伏诛”,剩下一些微末小事,自然可以迎刃而解。
随李县回到龙王庙后,会齐人马,又兵分两路。
李县本人带着一帮人先去到村长家,准备说明情况,安抚民心。
周言和杜云河两人,则结伴来到另一户人家。
村中百姓多会用小篱笆圈出个院子来,若是午后阳光正好,又恰逢左右无事,就会躺在“院子”里小憩。
但眼下村子里正遭逢变故,该没人有这样的心思,这家的男主人虽也站在院中,目光却时时往远处张望,全然不见悠闲。
周言不等他看见自己,率先扬手高声打招呼道:“王大哥!”
没错,他与杜云河造访的,正是走丢了儿子的王贵家。
王贵乍听人喊自己名字,身子肉眼可见地一激灵,循声看来,认出了周言,忙快步走到篱笆边上,迫不及待道:“小周捕快,是不是宝儿有消息了?”
他脸上的表情似哭还笑,将内心的纠结展现得淋漓尽致。
周言摇头。
“这!怎么能一点消息都没有!?”王贵果然马上变色,颇有些质的意思。
他的主人翁意识若深厚些,下一句可能就接上“你们官府是干什么吃的”这样的话。
周言倒一点也不惭愧,轻轻摆手道:“王大哥,宝儿的事暂且放到一边,我这次来,有更重要的事想请你帮忙。”
作为一地捕快,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简直混账至极。
而他边上就有监察司的四品执令,可奇怪的是,杜云河竟置若罔闻,依旧双手背负,不置一词。
“帮忙?我能帮什么忙?”王贵极有自知之明地反问道。
他说着又做出那副乞求状,“大人,我求求你行行好,帮我们找到孩子吧!”
周言摇了摇头,为难道:“你不帮我们这个忙,宝儿很难找回来。”
眼下时间余裕了许多,他可以随意跟对方周旋。
“什么忙?”王贵脸色倏变,身子微微躬起,做防备状。
这副模样落入周杜二人眼里,先前的猜测又笃定了几分。
“这个忙对王大哥你来说,轻易的紧。”周言首先送去一顶高帽。
他顿了顿,再接着道:“就请你帮帮忙,将牛牛和妞妞找回来吧。”
说完后,他双目如炬,直直射向王贵双目。
内心有鬼且心理素质不过关的,被人这样瞧着,目光会不自觉地偏开,此时王贵的头便微微偏转了过去。
他抬手用袖子抹了抹额头,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做出懵懂的样子道:“牛牛和妞妞?我去哪找他们?”
按常理来说,寻找失踪人口,本就是周言他们的职责所在,而此时他反求助于苦主,实在滑稽。
但周言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
其实早在王贵失魂落魄来报案时,他就觉得不对劲。
宝儿被妖人所掳这件事,想想就有诸多疑点。
以死鬼人鱼兄的能为,若真想掳人,早得手了千百次,又何必故弄玄虚要村民们献祭?
所以他必定有不得不为之的道理。
既如此,他绝不会出尔反尔,去而复返地亲自来掳人。
更何况他要的是一对童男女,而失踪的,却是两男一女。
其中蹊跷,一目了然。
那率先来报案的王贵,当然就是首要怀疑对象。
而由这个结论反推回去,是能说得通的。以他此前的表现来看,为了保护自家宝儿,铤而走险捉两个孩童偷偷活祭,并非不可能。
这个举动,残忍之余,却又有几分悲伤。
是以周言此时尚能以这样的方式与他对话,便是想给对方个台阶,小惩大诫了事。
他耐着性子劝说道:“王哥,忘了先知会你了,那妖人已被望江监察司来的高人,也就是我边上这位杜执令斩杀了。”
他说着指向杜云河,后者依旧是那副倨傲模样,面色冷峻,双眼上视,一派高人模样。
王贵借擦汗的动作,目光一瞥,扫到杜云河,不由自主生出几分畏惧,但他还是不敢暴露,只小心翼翼问道:“真的?”
“这还有假?李县已去村长那边宣布这个好消息了。”周言见对方动摇,忙加一把火道,“只是现在还有包括宝儿在内的三个小娃儿没找着,尚不能算结案,所以我才来找你帮忙。”
“我相信王哥你一定能帮我们找到牛牛和妞妞,找到他们后,我们自然就可以顺藤摸瓜帮你找回宝儿。”他补充道。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大伙应已心照不宣,全看王贵愿不愿意配合了。
说实在的,若按虞国正常的办案方式,此时将王贵捉拿下狱,随便动用点刑讯手段,担保他一五一十交代。
只是李县仁厚,周言也体谅他作为父亲的难处,就都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令他“戴罪立功”。
王贵的脸色一时间几度变化,终于,他再用袖口擦了擦脸,求证道:“真的已经没事了?”
“真没事了,现在就等找回几个孩子后,我们好回县里。”周言就差拍着胸脯说我保你无事了。
“那好吧,我试试看。”王贵神色稍轻,终于应承下这桩差事。
为了使王贵能安心放人,在他接下差事后,周言便领着杜云河先行离开了。
“你之行事,倒不失仁厚之风。”路上,杜云河蓦然出声打趣道。
就想之前说的那样,在他看来,既已锁定王贵,有的是办法令对方开口,没必要等他主动交出人来。
“他毕竟是个父亲。”周言轻轻点了点头,语气中略有些沉重。
此世前身虽是孤儿,但前世他本人却是父母俱在。如今两代人相隔异世,再见已是遥遥无期。
如今再目睹王贵所作所为,岂能不触景伤情?
“不知道爸妈现在过得还好吗?”他心里喃喃道,却不敢再往下多想一分,他怕自己会情不自禁落下泪来。
“你有心事?”杜云河不失为是个细腻之人。
若换个别人如此作态,他十有八九会表现得漠不关心。但因着并肩作战的缘故,两人姑且算得上生死之交,且方才他还哄骗了对方,因此不由自主就表达了关切的意思。
“没。”周言缓缓摇头,有些心事,始终是不足为外人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