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虽有许多巧合,但周言并不相信,雨施县还有第二个公瑾。
之所以说是第二个,也没别的原因,他周某人正是第一个。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个假名?
倒也好解释,与人“网上聊天”笔谈,当然得有个昵称。
以己推人,他同样不信,阿绮的本名就是这个。
姓周的假称公瑾,多少有点恶趣味。
但实际上并非是他有意为之,只因他实在是个取名废。
与阿绮两人相互自报家门时,周言绞尽脑汁,才想到以“语”代“言”,想谎称叫周语。
而后灵光一闪,既然都要叫周语了,那离东汉末年东吴势力英年早逝的大都督也不远了,何不“借用”他的名字?
于是才有了这样一个假名。
因此,“公瑾”这个称呼,该是只有他和阿绮两人才知道的秘密。
可偏偏冒出个监察司四品执令,指名道姓要找自己。
周言记得,曾在某本推理上看到过:排除所有可能,剩下的即便看起来再不可能,也是正确答案。
“公瑾”之名,除他自己之外,只有阿绮知道。
如果按照上面的理论推断,也就是说,杜云河就是阿绮!?
这样个无厘头念头冒出的一瞬间,他就猛一个激灵后再惊出一身冷汗。
那个想整日缠着自己的可爱傲娇大小姐,竟是眼前这个俊美到不像话的男子?
这种反转未免有些恶心人了吧?
恶寒之后,他狠狠甩了甩头,想将这个滑稽的念头甩出脑海。
却还是控制不住偷偷打量杜云河。
老实说,对方若是将宽松的外袍一解,里面真是曲线玲珑的身躯,周言也不会太过吃惊,只因对方实在俊美到娇艳。
有了这样奇怪的想法后,他不禁想入非非。
私心里甚至觉得,这人就该是个女子。
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情况。
前世囿于病榻,读书之外,他没少在网上冲浪,就见过不少大汉扮作女人骗人的案例。
莫非兜兜转转,终于也轮到自己一次了?
其实阿绮本就是男的,故意躲在镜子后扮作女人拿自己寻开心?
这念头堪堪在心底升起,周言便生出种以头抢地的冲动。
要真如他所想,那这些天偶尔为之的温柔体贴,未免叫人无地自容。
生怕一世英名扫地,他于是毫不遮掩地盯着杜云河猛瞧,想从对方身上觑出些是阿绮亦或不是的端倪。
杜云河作为越凡之上的高手,五感自然敏锐,马上就发现有人看自己的眼神不对。
循着那道目光看去,便见着个清清秀秀的青年,目色复杂地看向自己。
作为天之骄子,他向来便沐浴在旁人的艳羡目光之中。
可眼下这个捕快装扮的青年,眼神中显然不是羡慕的意思。
那是种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实在是生平仅见。
但他作为杜氏贵公子,兼百年不遇的天才,当然不会太将这偏远县城的小捕快放在心上,只略微扫了眼后,便重新将目光移到李县面上,等对方的答案。
“公瑾?”李县捏着长须重复这个名字,而后摇头道,“县里应该没有这号人。”
并不是说他能记得县里所有人的名字,只是稍作推理,能让对方这样身份的张嘴打听的,绝不会是碌碌无名之辈,若真在雨施县,他作为一县之尊,当然该听过。
“真没有吗?”杜云河并不轻信,再度确认道,又给了条提示,“或许不是本名,可能是绰号之类的。”
周言不禁咋舌,这人的脑子转得未免太快了点,几乎一瞬间,就隐隐触摸到了正确答案。
“对了,据我所知,他或许是您手底下的捕快。”杜云河再一句,叫场中所有人不自觉相互对视几眼。
周言更是心下巨震,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已能肯定,他就是在找自己。而且对方即便不是阿绮本人,也必定是认识她的,且关系一定不浅!
只是这样想着,他就觉得心里酸溜溜的。
这世界未免小得离奇了吧?他暗自抱怨道。
王头去望江监察司搬个救兵,竟是夹在自己与阿绮之间的“第三者”(字面意思)。
所以对方跟阿绮到底是什么关系?
只看这相貌,这修为,这家世,十个女人九个都会倾心于他吧?阿绮也会这样吗?
周言实在不敢再深入想下去了。
他头一次觉得,郎才女貌这个词,有些恶心了。
相较之下,对方就是阿绮似乎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这边思绪万千,那边李县兀自奇怪着,若说是县里百姓,自己或许真可能有所疏漏,可要说到县衙里的人,那实在没理由不知。
但为了要杜云河打消疑虑,他还是向着众捕快道:“你们之中可有绰号叫公瑾的?”
他倒不担心杜云河与这叫“公瑾”的有怨,临江小县里的普通人与神都杜氏的贵公子结仇,想也知道不可能。
所有捕快一道茫然摇头,周言也混在其中,他可不想上演一出“相认”的戏码,况且这出戏是喜是悲犹在未定之天。
杜云河好像也没打算一定要揪出人来,只稍稍流露出些惋惜道:“既如此,想来是我们推测有误。”
周言耳朵一动,我们?也就是说,他果然不是阿绮?
于是他就更难受了,难道这杜公子真是阿绮的密友?
没来由又想到那句“保命口诀”。
莫非阿绮可以未卜先知,先一步料到王头能请到的外援就是这位杜家公子,才示下这样一句口诀。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阿绮一定与杜云河做了某种约定,后者一旦听到有人喊出“阿绮救我”四字,一定会倾力护他周全。
如此算来,这四字确确实实是保命的口诀。
可周言越想越觉得憋屈,如果没想通这件事,他真有可能将之作为最后的保命手段;但眼下既已猜到了,这四个字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喊出来了。
吃阿绮的软饭可以,但折面子给旁的男人,他是怎样都做不到。
其实细算来两者并没本质的区别,但他就是执拗着不肯转过弯来。
杜云河并不知道他纠结的内心,本着尽快解决麻烦的心思,向李县施礼道:“世叔,妖人在侧,不宜寒暄,不如我先将之斩杀了,再陪您喝几杯。”
听他话中的意思,俨然没把人妖兄放在眼里。
周言被这番话从沉思中唤醒,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道:“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