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昏暗的酒吧里,烟雾缭绕。
一位身材魁伟的大叔,独自坐在吧台的角落里自斟自饮。
在不知道第几杯酒下肚之后,一个身穿兜帽衫的人穿过人群,坐到了他的身旁。
“来了。”
对于这位客人的到来,大叔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他举起手边那盛满鸡尾酒的酒杯,递了过去。
不过这位客人似乎对这杯鸡尾酒并不怎么满意。
祂微微摇了摇头,谢绝了大叔的好意,然后把手中拎着的塑料袋放在了吧台上。
“这是……二锅头?”
看着塑料袋里装着的东西,大叔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后他转头看向吧台里的酒保。
以他们和酒保之间的距离来看,这么一大袋子二锅头,肯定是瞒不过酒保的眼睛的。
但不知为何,在接触到大叔的眼神之后,反而是酒保先移开了视线。
“最近这里不怎么太平,他们当然不会多事。”
就在大叔还在疑惑酒保的态度的时候,那位客人向他解释了其中的缘由。
而在说话的同时,祂的右手猛地抬起,将一个从祂身边路过的人扯了回来,紧接着便不由分说地“按”在了吧台上。
“嘭!”
头骨撞击在硬木制成的吧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些许夹杂着鲜血的木头碎屑飞溅开来,掉入了吧台上的酒杯中。
即便是在人声喧闹的酒吧里,这一声闷响也足够称得上“刺耳”。
如同时间被定格了一下,然后又重新恢复流动一般,酒吧里出现了一小段声音的“真空期”。
当人声再次开始喧闹,那个被按在吧台上的人已经身体瘫软,滑落到了地上。
两个保安分开人流,“驾轻就熟”地将他拖了出去。
然后一切又恢复了变故发生之前的样子。
大家该聊天的聊天,该喝酒的喝酒。
接着奏乐,接着舞。
唯一不同的是,坐在吧台角落的这两个人周围出现了一片“真空地带”。
“怎么脾气还是这么爆呢?”大叔摸了摸自己的板寸头,脸上显得有些不自在。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客人为什么会突然发难。
那个倒霉蛋是“摸”了这位的裤兜,然后摸到了一点“不该”摸的东西,就又把东西给放回去了。
结果就这么被“教育”了。
至于那个倒霉蛋摸到的东西么……
“而且不过是出来喝个酒而已,怎么还带着枪?”
“如果不是来见你,当然就不用带。”客人将兜帽掀开,露出一副略显中性的容貌。
她和大叔同样留的是板寸头,只不过稍长一点。
没有化妆,也没有戴耳钉之类的装饰品,只是右眼好像出了一点问题,戴了一个黑色的三角眼罩。
唯一能够辅助确认性别的,是解开兜帽衫的拉链之后,胸口那微微的隆起。
“说得好像我是什么危险人物似的。”大叔无奈一笑。
“你当然不是什么危险人物,但是你这个人现在就象征着危险。”
女人将二锅头的铝制瓶盖拧开,给自己和大叔面前各放了三瓶,“何许国,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干什么……出任务呗,还能干什么?”被称为“何许国”的大叔,接过酒瓶,抬手便灌了一大口。
“嘶——哈……果然还是这东西带劲儿!”
“这次超凡者之所以会聚集到z市,是因为有人放出了和‘贤者之石’有关的消息。
超管局派到z市支援的人是龙虎山当代大天师的亲传弟子。
目前已经可以确认的神降者最少有七个。
城西发现了克苏鲁神系‘万物归一者’尤格·索托斯的召唤痕迹,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应召而来的并非是尤格·索托斯,而是混沌原核之信使,奈亚拉托提普的一尊分身。
而这些,还只是我能够做主告诉你的……”
女人娴熟地从兜帽衫里掏出一盒烟,自己叼了一根,又扔给何许国一根。
只不过在点烟的时候,她并没有使用什么打火机之类的工具,而是将自己右手的食指凑到了嘴边。
伴随着一阵细微的机括声响,她食指的指尖竟拆解回缩回去,只留下一个黑色的小洞。
然后橘色的火苗从小洞中燃起,将香烟点燃。
“哦,还真是热闹啊。”何许国微微眯起了眼。
贤者之石,大天师亲传弟子,神降者,外神之信使,这些名号,即便是单拿出来一个,也是需要集中全力、慎重对待的存在,更不要提现在竟然扎堆似的出现了。
“祂们这是要干什么?来z市打圣杯战争吗?
话说你这个机械改造还真酷啊,回头我要是也缺胳膊断腿了,能不能给我也整一个?队里那群小王八羔子整天顺我打火机……”
“你要是愿意的话,我现在就能给你安排上。”女人转头,冷冷地瞥了何许国一眼,“除了你要的打火机,外加大脑半切,小脑全切,你觉得怎么样?”
“呃……哈哈哈哈,开个玩笑嘛,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禁逗。”感受着脖颈间莫名传来的凉意,何许国缩了缩头,干笑了一声。
“我倒是没有跟你开玩笑。”女人弹力弹手中的香烟,任由烟灰飘落在吧台上,“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到一个好办法。
现在让我卸掉你的一条胳膊一条腿,然后换上新的,以后你就可以跟着我做事了,你觉得怎么样?”
“喂喂,37度的嘴里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啊?卸掉一条胳膊一条腿……光是听起来就很痛好吧?”何许国抬手灌了一口酒,任由那火辣的感觉在自己的嗓子里发酵。
“所以我拒绝。”
“会死的。”
女人没有再说多余的废话,而是简明扼要,且一针见血地挑明了何许国拒绝的后果。
“现在的z市就是一个大磨盘,不要说你这种半吊子的天枢境,就算货真价实的天枢境来了,也得老老实实地跪在这里。
而且你觉得,为什么没有空明境的大佬掺和进来?教皇的例子就摆在前面,这才过了二十年……”
“死就死呗。”何许国摊了摊手,以一种无所谓的语气说道,“你也说了,这次的事这么棘手……我不想死,你不想死,他也不想死,那最后让谁去死呢?”
“最后谁来填这个窟窿我不知道,但这个人可以不是你……”
“算了吧。”何许国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
“像咱们这样的人,已经算是那什么……‘旧时代的残党’了。已经被时代抛弃了的人,再多活几天也没什么意思。与其让底下那些愣头青去送死,倒不如由我来……”
“那叶娉婷呢?”女人突然将酒瓶杵在吧台上,“你死了,她怎么办?”
“……”
在听到“叶娉婷”这个名字之后,何许国猛地沉默下来。
许久之后,他才低头吸了一口香烟,吐出一个烟圈说道:“她现在过得也还算不错了,有超管局在,一般的超凡事件也波及不到她……”
“那不一般的呢?”
“不一般的……”何许国挠了挠头,然后他的眼睛猛地一亮,“这不是还有你……”
“滚你娘的蛋!”女人一把将手里的烟蒂扔到了何许国的怀里,“老娘没工夫去帮你收拾那些烂摊子!”
“卧槽,我新买的t恤!”
何许国手忙脚乱地把烟蒂抖到地上。
可最终还是晚了那么一点,烟蒂在胸口正中的位置上烫了一个洞。
“嘶,那……行吧,我回头去看看别的人,有没有愿意帮忙的。”
他一边心疼地叹着气,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女人的脸色,希望她能够回心转意。
可惜他明显错估了女人的坚定程度。
“你真就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女人的语气中明显带上了不耐和烦躁。
“我知道现在的你很强,但我劝你还是不要动什么歪心思了。”何许国摇了摇头说道,“在这里打起来,对你对我都没什么好处。而且你也不一定打得过我,到时候胳膊腿断了还得再修。”
作为昔日的“队友”,他当然知道女人的耐心已经差不多快到极限了。
但他却也不会因此而让步。
他知道女人之所以带着枪来见他,并不是害怕他会做什么,而是是怕来见他的路上出现什么意外。
如果他们两个真的在这里打起来,那么女人肯定会暴露在超管局的视野当中,这对需要在暗中行事的她是极为不利的。
“……”女人沉默下来,只是开始一个劲儿地喝闷酒。
“别说那些扫兴的玩儿了,说点开心的事儿呗?”何许国突然一转话锋,嬉皮笑脸地说道,“我听说你找了个不错的调整师?”
“……恩。”
沉吟了一阵之后,女人点了点头,“我的义肢都是她在调试的,虽然年纪小了一点,但是个不错的搭档。唯一的问题是,她好像对义眼这个东西有什么执念,总喜欢给我装一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哦?我瞅瞅?”何许国一下子来了兴致。
“有什么好看的。”女人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但扛不住何许国那好奇的视线,她最终还是摘下了那只眼罩。
和普通的义眼不同,她所佩戴的义眼是天蓝色的。
眼眸之中有着蓝色的冰屑点缀,隐约透出一种清冷的气息。
并且在眼眶的周围,绘制有天蓝色的枝丫,印衬的那只义眼好像是冰枝上绽放的花朵。
“l~”何许国吹了个口哨。
然后他举起二锅头的酒瓶,与女人手中的酒瓶轻轻一碰,“为你的眼眸干杯!”
……
“老吴,回见!”
将女人带来的二锅头喝完之后,两个人一起走出了酒吧。
看着何许国摆着手的身影渐行渐远,女人的神色复杂。
“没劝成?”
当何许国的身影消失在街角之后,一道娇小的身影从酒吧旁的小巷里走了出来,伸手挽住了女人的胳膊。
女人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那里,久久无言。
直到过了不知道多久之后,少女突然翻了个白眼说道:“差不多得了,再抽下去,你左边的肺也该换了。”
“……哦。”
女人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掐灭了手中的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