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周世宗柴荣的嫡派子孙,人称小孟尝的柴大官人,造反一事,在整个河北地界,乃至整个大宋,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任谁也没有想到,向来锦衣玉食,空领朝廷俸禄,又有丹书铁券在身的柴大官人会反出大宋。
集万千荣华于一身,又有爵位在身,这是许多人一辈子也无法触摸到的屏障,好好吃喝玩乐不香吗?
柴进整这么一出,着实令大宋境内的百姓无法理解。
而那些看得比较通透之人,却是因为柴进一事,自主警醒了起来。
尤其是沧州府的那些个官吏,平素里他们可没少与柴进来往,这柴进一出事,朝廷势必会派出使臣前来沧州刨根问底,他们倒是因此收敛了不少。
“嘎吱”
沧州顾府的大门应声而开,武植与楚锋二人,自顾府内走了出来。
原本按他如今都监的身份,若无地方州府长官召见,是没有资格进这顾府的。
沧州知州乃是朝廷正五品官员,而他一个小小的地方厢军都监,充其量不过是个八品武官。大宋官制,一品官身一重天,别看他与沧州知州顾北卿之间仅仅相差了三品,但其中差距却是云泥之别。
尤其是在这个文人至上的时代,他这个正八品的都监之职,还不如一位地方县丞的地位高呢!若不是武植身上还背着个河间府禁军都头的名号,他与楚锋二人想要进入顾北卿的府邸,着实有些困难。
不过,武植手中可是揪着顾北卿的小辫子呢!即使是进不了这顾府,他也有的是办法让对方接见他。
“将军!您胆子可不是一般大啊!像顾知州这样的大人物,属下还是第一次得见。您却是一见面便直接拿他**威胁他,您就不怕他狗急跳墙,直接以大宋律法定罪于您吗?”
出了顾府,楚锋便忍不住出声赞叹起了武植雷厉风行的手段。
他有想过武植会在恰当的时候,拿小册子上的内容,逼对方妥协。却是不承想武植竟会这般直接,当时他也是为武植暗暗捏了一把冷汗。自家都监,这胆子可不是一般的肥啊!
武植嘴角一勾,露出了一丝邪笑。“武人一脉向来都是性情耿直,这几乎是我大宋公认的事实。他知道某此行来的目的,与其让他时刻惦记着某,不若直接给他一个定心丸的好!你要记住,但凡贪财、贪色者,最是容易把控。而那些妄图名垂青史者,才是最不好掌控的恶魔。”
“嘿嘿!原来将军是早有打算呢!属下佩服!”
楚锋见武植有意引领他,也是虚心聆听着对方的传授。
二人边说边向五音阁所在方位走去。
这一趟,武植也是不虚此行。不单在州府的首肯下,公然得到了五音阁的运控权,便连柴进诺大个庄园,也是被州府公开发告,划给了武植掌管的沧南厢军大营,作为新的驻地。
当然,顾北卿也不是只知一味妥协。在他自认为已经看透了武植后,张口便向武植索要十万两白银。
理由便是,他手底下的人也要吃饭,尤其在这沧州府内,还有一个朝廷安排来制衡他的通判,若是不能将下边之人喂饱,武植这两件事情,却是有些难办了。
武植也不是省油的灯。前世作为一个县城司令,他平素里也没少与那些地方高官打交道,顾北卿想在调任前趁机大捞一笔,他又岂能如对方所愿。十万两银子他是说什么也不会给对方的。
不过,武植却是提出了一个让顾北卿欣然接受的条件:将五音阁一成的盈利,分给顾北卿。
如此一来,顾北卿可以得到一个细水长流的生财之道,武植也会牢牢将这个家伙绑上他的贼船。
即便是日后朝廷有心拿此做文章,最先惩戒的也不是他,而是顾北卿,因为对方的官职比他大。他有小册在手,这顾北卿不答应也得答应。
再次踏进这五音阁,武植不由生出一种恍若隔世感。他终于有自己的一方产业了。
前世他便曾利用手中职权,与地方商贾合作过很多产业。比如酒楼,舞厅,军火。整个县城,但凡能日进斗金的产业,几乎都少不得他的影子。而今五音阁这个地角到手,也该是他大刀阔斧,发家致富的时候了。
“奴家见过武公子!”
当如烟这个出水芙蓉的花魁,再次见到武植时,眼中禁不住噙满了泪水。
不知何时,武植那副高大的身影,已经深入她心。虽然二人仅仅只是隔了几日不见,但她却仿佛像是等待了一个漫长的甲子。这或许便是因为武植人格魅力所在吧!
“某想,你应该知道这五音阁已经易主了吧!”
如烟楚楚可怜的模样,也是惹得武植心,一阵酸楚。他也不知为何,见到柔弱清纯的女子,便会不自觉涌出一种强烈的保护欲。
说话间,他的一只手,已经触摸到了如烟那细腻、白皙的脸颊。如烟则是很享受的闭上了一双美眸。
片刻之后,武植收回了宽大的手。旋即他双手一拍,五音阁老鸨便战战兢兢地捧着一张泛黄的宣纸,从后方走了出来。
这老鸨着实是没有想到,武植会执掌五音阁。
所有五音阁的姑娘、龟奴,也是没有想到,武植摇身一变,居然成了他们这些人的新主人。
之前武植便因为柳青一事,在柴房动起了手。事后柴进更是派出了十几个绿林门客,来此追堵武植,今日武植添为这五音阁新主,他们这些人的末日,怕是要来临了。
老鸨哆嗦着身子,将宣纸高举过顶,“武武大官人!这便是如烟姑娘的卖身契约!”
武植伸手接过宣纸,嘴角含笑着在如烟眼前晃动了两下,随即便当着对方的面,将承载对方命运的宣纸,撕了个粉碎。
“从现在起,你不再是五音阁的花魁了。你自由了。”
“额”如烟先是禁不住浑身一颤,而后再也止不住辛酸的泪水,“噗通”一声便投进了武植怀里。
“谢谢大官人!若大官人不嫌弃,从此以后如烟如烟便是”
说道最后,被幸福包围的如烟,声音已然是微不可闻。
美人主动投怀,武植自是来者不拒。此时老鸨已经带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退了出去。
半晌之后,体分,武植柔声道,“若你暂无好去处,便留下来帮某吧!某想把这五音阁青楼的名号摘掉,重新赋予它新的生命。”
“新的生命?不知大官人是想”
如烟有些不解。在她的认知里,这烟柳之地,乃是日进斗金的行业。整个大宋,也没有比这个行业再暴利的了。而今武植居然想将它改头换面,着实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某想把它经营成了一个舞厅”
“大官人!什么是舞厅?”
“舞厅就是一个集交际、娱乐、美酒、甜食于一身的地方。某想让你替某经营它,不知你可愿意?”
“奴家怕本事不够,辜负了大官人的一片盛情!”
“某觉得没有人比你更加合适了。况且过些时日,某还会再给你找个帮手”
将五音阁重新改造的事情,交代清楚后,武植便带着楚锋返回了沧南厢军大营。
这一战,奚人部落损失了二十多名的青壮,这对于他们的家人来说,无疑于天塌地陷。他作为他们的“鹰神”,自然要去慰问他们的家人,并且还要亲自为他们的家人发放抚恤金。
刚一靠近奚人部落,武植便听到了阵阵哭泣声。
武植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战争带给他的是利益,可带给这些奚人的,却是生命的垂落。
“拜见鹰神!”
慕容森眼见武植走进了部落,当即带着族人前来参拜。
便是那些为亡者哭泣的妻儿老小,也是挂着泪水,对武植行他们草原一族的大礼。
“都起来吧!某此番前来便是看看那些战死的兄弟们的家人,还有何需求!”
武植朝身侧的柳青微一摆手,柳青立即会意,随即将装有银两的包裹,递给了慕容森。
“为鹰神而战,他们死得其所!”慕容森摇了摇头,又将包裹推了回去。
“这不是给你的,而是给那些死者家属的!”
柳青扫了一眼那些痛哭流涕的奚人,心中也是莫名的酸楚。这些奚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皆是因为她才来大宋的。对于这些奚人,她本能的生出一种愧疚感与负罪感。
“在辽境或许你们不需要银两,可这里是大宋。给他们发下去吧!另外,将那些战死的勇士们的名字报给某。某要将他们的名字,刻在战碑之上。”
武植既然开了口,慕容森也便不好再拒绝了。
他的眼中隐隐闪过一丝泪光,武植的做法,让他们这些奚人是大为感动。对方这是真拿他们当自己人了啊!
“噗通”
慕容森这位铁骨铮铮的汉子,第一次用中原的跪拜大礼,向武植表达感激之情。
他这一跪,所有的族人也都以同样的方式,向武植行跪拜大礼。
“多谢鹰神!”
“多谢鹰神!”
“应该是某谢谢你们才是!没有你们,某成不了气候。”
武植说着,双腿一曲,便要向这些奚人回礼。
慕容森却是被他这番动作给吓了一跳,急忙挪动着双膝向武植拦去,“鹰神!不可!”
“有何不可?你们是因为某才背井离乡的,某这一跪,你们当得起。”
眼瞅着武植双膝便要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慕容森当即从腰间抽出长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您这么做,便是要置我奚人部落于不忠不义。您若跪下,某便自刎在此!”
“哧啷”
此刻,所有奚人兵士全部拔出了腰间长刀,放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鹰神若跪!我等便自刎!”
“鹰神若跪!我等便自刎!”
刘青伸手拽住了武植的胳膊,“武大哥!鹰神是他们的图腾,也相当于他们的先祖,你若跪地,他们真会自刎于此的!”
“额某倒是没想这么多!”
此刻的武植,也是一脸的尴尬。他只不过是想以自己的方式,让这些奚人死心塌地为他卖命而已,却是不知这“鹰神”在他们心目中的位置,居然会是这般神圣。
重新站起身形的武植,当下摸出匕首,在众人尊崇的目光下,割下了一缕长发。“某今日以发立誓,但凡某活在这世上一日,便绝不允许有人欺凌某的兄弟部落。如有违背,便让某身体发肤,遭受千刀万剐!”
“鹰神!”
“鹰神!”
此时此刻,这些奚人便像是一个个狂信徒般,看向武植的眼神充满了狂热。
甚至有几名失去父亲的孩童,满是泪痕的操起一口稚嫩生疏的汉语,倔强地对武植大喊道,“某长大之后,一定要像父亲那般,成为鹰神最精锐的护卫,让那些与鹰神作对的敌人,通通消失于众!”
“好!有志气!某等着这一天!”
这些孩童的表现,让武植的双眼有些干涩。这些淳朴的奚人,其实要的不多。而他所能做的,就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给予他们更多的帮助。
民心所向,是杀伐过后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