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朝的早朝不是在奉天殿中,并不是像电视里演的那般,皇帝高坐金銮殿的丹陛龙椅之上,文武大臣分站两排。
而是在奉天门门前,这叫御门听政。
无论刮风下雨,寒霜日曝,这早朝都是在奉天门前的露天广场进行。
皇帝顺承天意,统御九州万方,听政之时昭列于空天之所,以让上天知晓,在这浩然苍穹之下,以示心中坦荡无愧。
昨夜回宫之后,弘治皇帝一问之下方才得知,京师城中并未有过震感,宫中之人不知晓这地震之事,而到了今日这早朝之时,他又询问一众文武大臣。
上至三殿三阁的大学士,六部公卿,下至七品的都察院御史皆是面面相觑。
端坐在奉天门前的玉阶之上,身下是一座鎏金龙椅,弘治皇帝的目光在这些人脸上一一扫过。
“众卿亦是不曾知晓?”
吏部天官王恕颤颤巍巍的出班道:“回禀陛下,臣等恐怕是皆不知晓。”
“朕昨日身在西金山之原,及至戌时,曾有明显地憾之感”
说到此,弘治皇帝停顿一二,似是在有意观察这些公卿大臣的面部表情,果然,此言一出,登时引得百官一阵骚动。
有一御史言官当即出班肃容道:“陛下,戌时已是日暮,陛下不在宫中,竟是身在那西金山之原,此举有涉险之嫌,臣还请陛下以此为戒,往后切切勿要做这等犯险之事。”
紧接着另一个言官续道:“陛下,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陛下身为一国之君,江山社稷承系于身,亿万生民皆仰兆之,本该更是通晓此理,可陛下竟是出离宫禁”
“已是天迟夜幕,陛下不处宫禁之内,竟是鱼龙白服涉及险地,此举着实有违为君之道。”
“”
一个个御史言官跟打了鸡血一般,先后跳出来抨击弘治皇帝昨日出宫一事,一个个慷慨激昂,恨不能捶胸顿足,张口以此为戒,闭口有违君道。
而他们说的所谓险地,并不是指有了地震或是怎样,而是你离开了宫中,那就叫身处险地,你只要出了皇宫,那就叫以身犯险。
弘治皇帝很少出宫,上次出宫还是数年前,以至于他都没想到会是这般发展,朕只是出了个宫,尔等何至如此忧愤?
不过转念一想,他似是渐渐明悟,说起来,朱佑樘其实挺不喜这帮御史言官,甚至还有些害怕和这帮人打交道。
这帮人总是见缝插针,见谁怼谁,就像嗅觉灵敏的苍蝇一般,但凡闻到丁点的腥气,便嗡嗡嗡的一拥而上,不嗡嗡半天是绝不肯停歇的。
守着七品的官职,本没资格参与朝会。
可这便是当年的祖宗家法,如之奈何。
朱佑樘在心下幽幽叹息一声,也没心思再讨论这地震之事,冲着旁边的箫敬瞥上一眼,箫敬立马会意,上前两步,清了清嗓子,旋即又深吸口气,这才大声吼道,
“今朝听政,皇帝若曰:众卿,可有本奏!”
尖利刺耳的声音于奉天门前悠悠回荡,一下子就盖过了那些御史言官的说话之声,而伴随着此言出口,宣示着皇帝要开始听政,这帮御史言官也都纷纷闭嘴。
弘治皇帝吁了口气,终于踏马的清净了
下朝之后,弘治皇帝并未回坤宁宫,而是登上紫禁城西北处的角楼,随即便朝着西边眺望。
远远的能看见一众连绵的山麓,山势很低,最高处也不过百米有余,说是山,倒不如说是丘。
而在这片山麓之后,再往西边远眺,便能瞧见西金山的山脉。
比这石经山的山麓要高大数倍,但昨日那里地动山摇,有明显的震感。
可这京师之中却是未曾感应到。
这便是那片山麓的福泽么?
对于这石经山,弘治皇帝每次瞧见时只觉得矮小,只晓得那山离京师的永定河最近,因此这山上建造了不少的寺庙宫观。
可现在却觉得无比的高大。
只因那座山的下面有条深深的地堑,可以将什么能量释放出去,以此来保证京师的安全。
昨日才知晓的话,很快就得到了验证,这京城之内未曾察觉到震感,不是那条地堑的缘由又会是什么?
凝望了许久,弘治皇帝有些恍惚道:“朕到现在仍是觉得震撼,这人眼如何能看透地底之下?他是如何得知这山下有条深深的地堑?”
侍立在旁边的箫敬跟着感慨道:“奴婢也觉得震惊的很,这夏师傅到底是何方神圣
奴婢曾听那些说书的说过那刘先生是如何如何厉害,当时只晓得这是那些说书人胡吹大气,而今方才晓得这世上居然真有如此高人,竟能一眼看出这山下有条龙脉。
恐怕这天下的山川河流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地底下有个什么,怕是一眼就能瞧个分明。”
闻言,弘治皇帝偏头看着他,旋即点头,“不错,这是龙脉,此山可谓是我大明第一仙山尔。”
一条连绵起伏,高度不过百米的小小山麓,在弘治皇帝眼中已经成了大明朝第一仙山。
往后推个几十年,有个叫许用宾的文人,曾称赞这石经山乃是钟灵秀之气,育造物之英,为燕都之第一仙山也。
不过皇帝的称赞自是要大气一些,格局比一届文人更是不知要高上多少倍。
这石经山可保京师无虞,京师无虞,那就是大明无虞,完全当得上大明朝第一仙山之称。
何况山不在高,有仙则灵。
“只是他这堪舆的学问越是如此通天,朕这心里便越是没底,那地崩”
朱佑樘抬眸望一眼天空,堪为天之道,舆乃地之道,通天晓地,方可为堪舆之术。
会此等之术的人,弘治皇帝并不是没有见过,朝中也供养着一些专程负责勘验山川地理之人,主要工作是找穴。
这些人都通晓阴阳风水,每当有王侯公卿,朝中大臣想要寻究陵寝墓冢,便会找这些人。
可这帮人和自己那女婿一比,瞬时便落了下乘,毕竟能瞧出这地底深处藏有龙脉,其在堪舆之道的造诣该是何等的精深?
可这越是精深,弘治皇帝这心里就越是没底,难道
想到这,他又下意识摇头,把思绪掐断,旋身下了角楼,人皆有出错之时,地崩之事想来只是子虚乌有,不能当真。
“萧伴伴,你去一趟钦天监,问问他们可曾侦测出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