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丁铭作为客,倒是没有饮多,相反,严内史和陈都尉是饮得满脸通红,已经微醉,但出了酒肆,还是执意步行送丁铭回寓所。
这寓所确实方便,正如刚才严通所言,靠着酒肆,还和县衙靠着,是一个别致的小院,有两三间屋子。
寓所门前又是一阵寒暄,这伙人才离去。
送走内史,一进院子,老范便啧啧感叹道,“这个寓所虽说不大,但是打理得甚好,外面的院子里中满了菖蒲和鹿葱,要是等暖和起来,花都开了,一定很好看!”
井井有条的院落,种植的绿色观赏物又打理得甚好,丁铭心里明白,这严内史为了自己的到来,这几天是没少下功夫。
“公子,这屋子也是豪华别致,主房内,还放了案桌,方便你做事,严内史真是用心了!”
丁铭瞟着眼睛,到处打量了一番,“这个严通啊!老江湖了!”
“公子何出此言?”
“接待我们是很有礼,安排上也确实无可挑剔,但是关乎到案子,什么也不懂!或者什么也不愿意说!”丁铭叹息一声,“热情周到,一问三不知,这不就是老江湖嘛!”
老范点了点头,“是啊,公子,还有那个左内史,看上去很不友好,对我们很是防备的感觉啊!”
“所以说这个案子会很棘手!”
“很棘手?”
丁铭盘坐到了案桌后面的榻上,轻轻抚了一把案桌,一尘不染,“坊间的那些传闻绝对不是空穴来风!必定与这案子有关!是什么人要散播谣言,专挑官吏下手,我们目前对凶手的情况一概不知!再看这长安县的上下官吏,也都是怪怪的!初来长安,人生地不熟,必定很多险阻!”
“公子还是准备先从卷宗入手吧?”
“对!我本想今晚就阅览卷宗,但此刻有些晚了,再去叫县衙的人去取好像也不太好!”
老范连连点头,带着心疼的口吻道,“是,公子这几日着急赶路,旅途劳累,要不今晚就早些休息,养好精神,明天一早再查吧!”
“也好!”
与都尉陈直分别后,严通与郭亮两位内史站在了空旷的街道口,并未直接入衙。这会,凉风让严通的酒劲消退了不少,他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我说老郭!你这晚上的表现实在是实在是很不好啊!”这语气中带着遗憾。
郭亮对严通说的问题还是一副不屑的模样,“怎么不好了?我郭亮举孝廉入仕!一步一步才做到今天的位置!凭什么他一个毛头小子一来就高我们一级!”
“你啊你!怎么那么死脑筋!”唯唯诺诺,全程陪笑的严通此刻俨然变成了一个心灵导师,“我大汉人才多了!为什么朝廷偏偏调梁国的人!你想过没有?”
“为什么?”
这次不屑的人换成了严通,“你啊你啊!”边说着边用手指戳了戳郭亮的左肩,“什么也不清楚!还全程板着脸,向上使甩脸子!你以为你是谁啊?”
“额”
“别看我严通平时稀里糊涂,但是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可不糊涂!梁王殿下是什么人?那是今上的胞弟!太后最宠爱的儿子!”严通突然压低了声音,“现在陛下要废太子的声音四起,到时候储君位置就会空缺!你说说,谁的可能最大?”
郭亮听得有些发憷,眼睛转了一下,然后带着疑问,直盯盯地看着严通,陷入了沉思。
这皇太后窦氏一共生有三子,一女两男,长子便是当今圣上,而幼子则是梁王刘武。大部分人都偏爱家里小的,这窦太后也不例外,对这个小儿子甚是宠爱,赏赐不计其数。
汉景帝二年,因为朝廷准备削藩,引发以吴王刘濞为首的诸侯王不满,爆发了七国之乱。梁国成为了阻挡叛军西进的重要屏障。
短短三个月,七国之乱被平息,梁国斩杀叛军数与朝廷斩杀数相当。一个梁国的功劳上比朝廷,梁王刘武自然是立下了不世之功。
当时天子并未立储,且东宫皇后薄氏并无嫡出,窦太后一度想让天子将皇位传于梁王,后因一些原因作罢,改立了天子的长子刘荣为太子。
严通看着郭亮,轻轻地捋了一下小胡子,“所以为什么是他姓丁的来!那是代表了太后的意思!代表了梁王殿下的意思!不管这上使能不能查案子,我们都要把人家伺候好了,你看看你晚上那样子!我们现在结不了案,已经让上头觉得我们很无能了,这要再得罪了上使,以后还指望前途吗?”
这时的郭亮嘴巴紧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朝廷调丁铭来,这是简单的安排官职吗?这是安排的人情世故!”人情世故四个字,严通加重了语气,还特意托了个音。
“你怎么不早说!”郭亮随即又撅起嘴,露出鄙夷,“那又如何?要我卑躬屈膝?我郭亮就是辞官不干,哪怕明天就告老还乡,也不会给这个毛小子好脸色!”
严通哼了一声,没有回话,歇了一小会,又道,“你也别小看别人,我早就派人去打听了,姓丁的虽然年纪尚轻,但确实是有些本事的!据说啊,他师从绮里季,一通古今;二辨然否!”
“绮里季?商山四皓之一的绮里季?你是喝多了吧!那可是孝惠皇帝时期的人了!”
“这不是据说嘛!据说,据说,你听不懂?”严通白了一眼,“真是的!回去睡觉!”
“那我们真就听之任之?让那个毛头小子摆布?”
“你这死脑筋!做做表面文章不会做?”严通又是一个冷哼,“不过要你做这些是有点难,那你就继续板着脸,拿出你刚才那股劲儿来!”
郭亮恶狠狠地道,“最好他也破不了案,不然就是打我们的脸!”
刚迈出步子的严通突然停住了,一副这事和自己毫无关系的态度,冷嘲道,“这案子如此诡异,或许就是天命,白帝的子孙”
郭亮连忙打住了他,“你还敢说这样的话!可是要夷三族的!”
“那你连夜去告发我吧!”严通袖子一甩,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