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石峡。
波涛汹涌的河面上,一行修士从雪祁城方向飞行而来,停在一处吸水漩涡的上空。
那位在前引路的凤鸣派弟子,手指漩涡喊道:“知弱祖师,方文师,这里就是星曜皇宫的入口了。”
这批修士不是旁人,正是在雪祁城等候多日的方独树,在迎来知弱祖师后,陪同知弱祖师动身赶来星曜皇宫。
梁胜茵与傅玉卿全都随行在侧,齐声说道:“师尊,弟子先进去探路!”
知弱祖师指向梁胜茵:“胜茵你去,把随行的外派弟子全都带上!宫内有勾叶人出没,如果里边正在恶斗,你不要恋战,立即出来汇报情况!”
说完托起一面铜镜:“记得打开观灵镜!”
梁胜茵已经把观灵镜取在手上,这种宝镜能够把神识依附上去,梁胜茵一旦借镜施法,她在宫内所见的任何场景,都能瞬时显露在知弱祖师的镜面内。
梁胜茵给随行的几位凤鸣派弟子招了招手,齐齐跳入漩涡里。
只剩下方独树与傅玉卿,陪在知弱祖师身边。
知弱祖师望着镜面,一边询问方独树:“听你祖师讲,你持有一条露水姻缘绳,能够躲避剑魔反噬,那你应该有办法追踪剑魔下落吧?”
知弱祖师并不清楚魔灵已经与齐嫦真分离,她收到的消息是晓月祖师发现小乘战车的下落,就认为小乘战车仍旧被剑魔驱使。
方独树抱拳回应:“弟子追踪不到,无法感应剑魔踪迹。”
知弱祖师挑了一下凤眉,像是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既然你追不到剑魔,那你是怎么把符神通救回来的?”
早前进入雪祁城,她从铁霜凤师口中获悉,方独树已经救回了符神通,这让她倍感意外。
符神通、劈苦愿师与向培凝三人全部被剑魔控制,方独树能够救回其中一人,那就说明方独树与剑魔交过手,而且还打赢了。
三个月前知弱祖师接受齐道鸣邀请,赶赴磐石桥祛魔,结果走到半途接到紧急传信,剑魔携带小乘战车逃离磐石桥,她与齐道鸣当即发起追踪。
最终在小愿寺总坛百里外的水域处,遇见玄锦文师与飞霞祖师。
据两人讲,剑魔最后出没的地方就在河底,却不知使用了什么瞬移神通,借助水遁逃之夭夭,再也感应不到任何踪迹。
剑魔到底逃去了什么地界?当时磐石桥的一干元婴祖师全都锁定不了剑魔位置。
方独树也是在同一时间失踪,他突然把符神通带回来,那就意味着早在剑魔逃离河底时,他就稳稳掌握着剑魔的去向。
但他此时却口称无法感应剑魔踪迹,这显然是值得怀疑的。
其实方独树也是有苦难言。
他没有办法对知弱祖师交底,只能尽量自圆其说。
他手指血石峡北岸的啼幽谷:
“弟子曾经确实尝试追踪过剑魔,但是没有追上,只在那边的山谷里遇上一批妖修,这批妖修无意间打开一条通向星曜皇宫的地底水道。”
他把自己如何结识施留公与牛魔星几位妖师,并陪同闯入皇宫的经历讲了一遍,又道:
“这几位妖师有些本事,一路闯到星岩峰,最终在上峰发现一处秘界入口,弟子也跟了过去,发现符神通受到剑魔派遣,镇守在入口处,弟子就顺手把他营救下来!”
这番话并没有什么虚假,他原本就是在巧合之下救了符神通。
知弱祖师找不到他话里的任何破绽,就不再质疑他的说辞。
在知弱祖师抵达雪祁城时,玄锦文师已经带着符神通离城,她着急赶往磐石桥交换剑皿,正好与知弱祖师错开。
所以知弱祖师并没有亲眼见到符神通,她其实有办法通过符神通的魔化身躯,施法搜索剑魔方位。
但符神通先一步离开,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只能找方独树打听剑魔行踪。
她听方独树提到秘界入口,问道:“这么说来,剑魔应该是藏身在秘界当中了?”
方独树措辞谨慎:“当时弟子营救符神通时,剑魔自始至终没有露面,她是不是藏在界内,弟子不敢肯定,弟子甚至不清楚那座秘界的来历。”
知弱祖师瞧了他一眼:“你不曾潜入秘界搜查吗?”
方独树报以苦笑:“祖师你有所不知,秘界入口水怪成群,而且还有元婴级水怪镇守,弟子能从入口逃出来已经是侥幸,根本没有机会入界搜查的。”
他知道知弱祖师来自上宗,见多识广,想必了解秘界底细,甚至‘鲲墟’来历也能解惑。
他又试着请教:“祖师,那座秘界到底是怎么形成的,弟子听过一个传说,通幽长河连接着一处幽冥灵界,那秘界是不是冥界?”
知弱祖师道:“凤鸣派的晓月道友曾经入界,并在界内与雪原妖王大打出手,从他介绍的情况看,秘界应该就是长青河宫无疑了,此宫界面含有冥力,称为冥界也不算错。”
“长青河宫?”方独树头回听闻这個地名,被勾起浓厚兴趣,又忙问:“长青河宫又是什么来历,难道与青河有什么关联吗?”
“关联大着呢,长青河宫又叫长青河界,但凡青河之水流经之处,河下必有灵界诞生!”知弱祖师娓娓讲述:
“青河支流绵延四海八荒,河水相互贯通,灵界也是如此,所以长青河界自成天地,实质上是另外一片界域了!”
“自成天地?”方独树心间莫名震撼,他实在是想象不到,通幽长河底下竟然还有另外一番天地:“祖师,如果河界相互贯通,那要是潜入秘界入口,是不是可以通过秘界,直接穿梭到青河神洲去?”
“你只能穿梭到青河神洲境内的诸条道河底下,但你能不能破界而出,遁入道河里边,却是一个天大难题!”知弱祖师指出:
“长青界是完全封闭的,任何一处缺口只要出现,很快就会被河水给补全,就算补不全,界内修士也会施法补界!你在皇宫发现的秘界入口,肯定是被无意间打开,那位镇守入口的元婴级水怪也是为了补界封闭入口,他才现身的!”
“补界?怪不得!”方独树一听,恍然大悟:“那水怪有元婴修为,却始终没有冲出入口,他不霸占星岩峰,也不追杀任何闯入星岩峰的修士,原来是有重任在身,他是想抓紧封闭入口啊!”
“你是什么时候与他遭遇的?”知弱祖师忽然问。
“应该有两三个月了。”方独树实话实说。
“那他肯定已经把秘界入口给封死!”知弱祖师语气笃定:“凤鸣派的晓月道友才赶来皇宫没几天,就算与勾叶人联手,也无法把入口重新打开!”
“入口原本是被几位妖王给破开,晓月祖师不能采用妖王的办法吗?”方独树道。
“我听晓月道友讲过,那几位妖王继承有通天妖国神器星冥鼎的残片,他们是使用星冥残片进行破界!”知弱祖师说:“但残片被几位妖王带进了秘界,晓月道友已经丧失破界之力!”
方独树见知弱祖师讲话时,始终轻描淡写,心想她肯定有办法破界。
方独树就不再担忧秘界被封死的问题,他打算继续请教,那些可以结水成身的水怪,到底是什么来历?
但是不等他开口询问,知弱祖师脸色一冷:“屠鹿人!”
说完甩袖一掷,把观灵境抛给傅玉卿:“胜茵被屠鹿人给困住,我要亲自入宫,你们先在这儿候着,等我料理了这些屠鹿人,你们再进来!”
知弱祖师凌空一坠,落入漩涡里边。
方独树以为她亲身赶过去,不管屠鹿修士再多,料想也能一并收拾。
结果也就过了片刻功夫,河面上的吸水漩涡忽然解体溃散。
漩涡一消,这就意味着皇宫入口已经被堵死。
方独树不由一怔:“知弱祖师遇上麻烦了吗?”
他侧头过去,观摩傅玉卿端着的观灵境,只见镜面上显露着一副青湖灵影,星曜皇宫早就被通幽河水灌入进去,导致皇宫变成湖泊。
从皇宫入口进去,会直接出现在湖水里。
此时梁胜茵与知弱祖师全都盘飞在湖面上,正被一群全副武装的狼骑包围,知弱祖师面前浮空一位身背双锏的白胡子老头。
两人先是隔空说了一阵话,显然并没有谈拢,很快就交上了手。
傅玉卿的观灵境只能传影,并没有声音显露,也不知两人到底说了些什么,不过从两人针锋相对的表情来看,像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似的。
两人斗了一会儿,那边梁胜茵周围的敌手开始增加,导致梁胜茵疲于招架,被迫终止观灵境,法力全部用在了应敌上。
梁胜茵骤一撤境,傅玉卿这边的镜面灵影,也随着消隐无踪,彻底熄灭掉。
傅玉卿见状,朝方独树望了一眼,凝重道:“屠鹿人里有元婴修士统领,师尊被此人缠上,他们人多势众,师姐恐怕抵御不住,咱们要立刻入宫帮忙!”
方独树指向湖面:“这里的皇宫入口应该是被那个元婴修士给封闭了,已经进不去!”
他又望向啼幽谷:“我知道那边山谷还有一条地底水路,但是距离有点远,而且屠鹿骑兵应该把那条水路给控制了起来,咱们闯进去的话,肯定要被狙击,等咱们打通水路,杀到皇宫里,恐怕要耗费不少时间!”
以现在的情况,要么硬闯水路,要么在这里等候,等着知弱祖师击退那位屠鹿元婴修士,重新打开河面入口。
方独树对知弱祖师与屠鹿人的神通认知并不多,因此他权衡不出知弱祖师的胜负,到底应该绕道还是留在原处暂候,他就没有妄下决断。
傅玉卿倒是干净利落,示意方独树:“还请贤兄带路,咱们去闯那一条地底水路!”
“你跟我来!”方独树毫不迟疑,当即转身飞向啼幽谷,途中问道:“难道知弱祖师斗不赢那个屠鹿老头?”
“就算斗的赢,也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分出高下!”傅玉卿说:
“神洲各地都有宿敌,屠鹿人名气最大,他们与上宗修士交锋了不知多少次,对各自神通非常了解,修为一样的话,就像师尊与那位屠鹿老头,斗法基本是旗鼓相当,很难速胜的!”
她拜入上宗时间并不长,期间一旦待在宗门修行,不曾在神洲各地游历过,她其实并没有亲眼见过屠鹿修士。
但她同门常常提到屠鹿修士,甚至是在宗门大比期间,很多同门都模仿过屠鹿修士的神通,以便将来遭遇时有所防备。
她心知屠鹿修士的棘手难缠,就认为留在入口处等待不是良策,于是就请方独树绕另外一条路,免得耽搁太久,解不了梁胜茵的困局。
方独树听她对屠鹿人有一定了解,就问:“屠鹿骑兵忽然南下雪原,到底是为了什么?”
“肯定是为了抢占长青河宫的入口,只要掌握了入口,就能通过长青宫摸到青河神洲的腹地!”
傅玉卿在上宗听过一些长青河宫的情况,却是知晓不深:“但屠鹿人远在昆天荒原,他们是怎么知道,星曜皇宫的秘界入口就是长青宫的?”
方独树立即想起了雪愁鬼师,分析道:“啼幽谷这边有一位妖师,曾经北上铁鳞山,前去邀请栖息山中的妖修同道,到星曜皇宫聚义,这个妖师非常清楚皇宫内幕,她碰巧在铁鳞山被屠鹿骑兵逮住,这些骑兵是不是搜魂后推算出了长青宫的情况?”
“有可能!”
傅玉卿点点头:“铁鳞山虽然不是昆天八部的核心领地,但这处山脉内的五金灵珍非常丰富,是铸造铠甲法器的主要来源,常年都有八部仆从在驻守,专门在山中挖掘灵珍,如果说他们与妖师偶尔遇上,还真有可能!”
当初方独树在啼幽谷外遭遇的屠鹿骑兵,全部来自铁奴部,此部正是给昆天八部冶炼兵器的部族。
在铁奴部这样的下族里边,都有昆天八部下放的悬赏诏令,这些诏令就包括了寻找长青宫入口,一旦找到,不止可以在昆天八部获赐重赏,还能脱离奴籍,抬升为上族贵胄。
这也是铁奴骑兵南下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