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绵延,峰峦叠嶂,风起云涌,虎啸猿啼。天空很昏暗,明明是白天,却像夜幕刚降临一样。这种天气,如果有经验丰富的人看到,会告诫行人:大雨将至,赶紧找地方避雨。
然而,有一群人行色匆匆,仓皇逃窜。他们一个个面如土灰,饥肠辘辘,疲惫不堪,精神萎靡。
队伍中有一老者,满头白发、模样威严,他的发髻已然凌乱,嘴唇也已发干,但即便是这样,还是掩盖不住其高傲的气质。
他骑在马上,疲惫不堪,对周围的人说道:“好了,我们歇一会吧!”
周围的人听到这句话,一个个立马东倒西歪,就地躺下或坐下,喘着粗气。
旁边一个骑着马的将领,神情紧张的向后观望,然后对老者说道:“王爷,不能停呀,追兵马上就要来了,咱们还是抓紧赶路吧。”
老者翻身下马:“歇一会吧,弟兄们都跑不动了,马匹也需要休息。”他走到一处石头边坐下,马上有人递上水壶,他“咕噜咕噜”的一饮而尽。
老者正是齐王,那位将领是齐王麾下大将许平,他们已经跑了五天五夜。
齐王喝完水,望了望四周,见周边都是崇山峻岭,不知方向,遂问道:“这是哪里?”
许平仔细辨别了下四周,打开地图,回道:“我们应该是到了陈仓附近。”
齐王点点头。许平指着地图,继续说道:“王爷,我们只要再往南,经过故道,就可以达到汉中,再往东经过上庸、宛城,就可以回到洛阳了。”
齐王没有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而是又看了看四周的兄弟们,见他们一个个东倒西歪,疲惫不堪,又问道:“我们还剩多少人?”
许平神情有些落寞:“只剩三千人了。”几天前他们还拥有十万大军,此刻已不足二十分之一。
许平闭上眼睛,面露痛苦之色,显然难以接受。
“哈哈哈”谁知齐王闻言,竟哈哈大笑起来,他捋着胡须,扬天大笑:“本王征战一生,杀伐无数,想不到穷途末路之时,还有三千个忠心耿耿的勇士不离不弃,上天待我也算不薄呀。哈哈哈”
少时,天空风起云涌,阴云密布,四周狂风呼啸,带起阵阵尘沙。将士们却无力躲避,只是背对风沙,一动不动,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即将到来的倾盆大雨。可能他们知道,就算是有再大的风雨,他们也必须冒雨赶路,所以,此刻他们只想多歇息一会。
突然,后方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原本毫不在意风雨的将士们,一个个都神情紧张起来。他们惊慌失措的站起身来,虽然身躯已经极度疲惫,但他们还是准备再度逃跑。
许平和几名亲卫赶紧去扶齐王,却发现齐王一动不动。
许平急道:“王爷,追兵已到,我们赶紧走吧。”
齐王摇摇头,眼神中没有一丝慌乱,叹道:“罢了,大势已去,无谓挣扎。”
许平大急,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急切说道:“王爷,咱们在洛阳还有五万人马,世子在齐地还在招兵买马,其他七王也还在。想那楚军,初时也不过三万人马,只要咱们重整旗鼓,大事依旧可期呀!”
齐王苦笑。洛阳的五万人马,有两万是原镇守洛阳的潘高部降兵,现在关内的十万叛军溃败,洛阳只怕是军心涣散,人心思异;齐地的壮丁早在三四个月前就已经被征集了两万,此番再征集也是老弱之辈,且新练之兵,毫无战斗力;其他七王,呵呵,现在只怕是自顾枉命,能活下来就算不错了。大势已去,时也命也,夫复何言呐?
念及此,齐王心如死灰,不愿再动。
周围的将士本来已经开始逃跑了,见主帅不动,他们纷纷下跪,齐声喊道:“殿下!”不得不说,这三千忠贞的勇士,在饥肠辘辘、浑身乏力的状况下,齐声呐喊的声音,竟然也声音震天。
齐王闭上眼睛,不再去看这些将士。
许平两行清泪流落下来。
马蹄声渐渐靠近,不一会,出现了大批骑兵,手持弓弦,将这三千人团团围住。这三千士兵也拿起武器,对准骑兵,双方剑拔弩张。
齐王睁开眼睛,见骑兵们中有一年轻战将,身穿白色战甲,脚胯白色战马,模样清秀,威风凛凛。
他微微一笑。
来将正是刘浩天。他手掌向后一挥,做个停止的动作,五千骑兵立刻将弓弦放下。
他翻身下马,向前走去,走到三千士兵的外圈,停了下来。
齐王手一挥,挡在他和刘浩天身前的这些士兵纷纷让开一条道,让两人能够直视对方。
齐王看着刘浩天,大声问道:“你可知我是谁?”
刘浩天被这突然的问题问的懵了,你不就是齐王吗?怎么会问这种问题?再仔细看向齐王,见他白发苍苍,头发虽有些凌乱,但威严尚在,这模样跟父王竟有五分相似。那天在冲出重围,初见他时,刘浩天就有这种感觉,只是当时也没有多想,此刻听他这突然的发问,难道说
“你是?”刘浩天沉声问道。
齐王虎目盯着刘浩天,大声回道:“我和你父王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原来你是我的亲叔叔。刘浩天虽然已经猜到些许端倪,但还是一愣,他摇摇头,冷笑一声:“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你是不可能逃掉的。”
齐王大笑:“哈哈哈,你以为本王是想让你看在亲情的份上,放本王一马?”
“噢?难道不是吗?”
齐王停止笑容:“你错了,事已至此,本王就没打算再活下去。”语气中颇有些悲壮的味道。
此言一出,三千士兵全部跪地,齐声喊道:“殿下!”
齐王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再次朗声大笑:“本王已年逾六旬。先前为大汉征战一生,临终前,也为后世子孙尽力一搏,此生无憾。”
停顿了一会,他沉声说道:“只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