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得到冲虚子准许,便鱼贯入了五云观之中。
吴悔他们先找地方把身上的礼物,尤其是那头大肥猪放下了。
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对这个道观非常熟悉,甚至可能就是他们出手建的这道观。
整座五云观并不算很大,迎面是一只熟铜制的香炉,后面是正殿,后面可能还有一部分后殿,除此之外,就只有两边的两排厢房了。
和当初的活埋庵是完全无法相比的。
不过五云山这么高,这座道观也基本只是由山下的五云镇供奉,能有这样的规模形制,也算不错了。
放完东西,一群人就准备去拜见冲虚子了。
还是由吴悔带头,毕竟怎么说,他也是冲虚子首徒,这里算他半个地盘。
一行人走到大殿前,再次由吴悔开口:“师尊,我们已经安置停当,还请赐见。”
“来吧。”冲虚子一声来吧,大殿的门再度无风自开。
殿内,两旁点着两排油灯,所以显得并不黑暗。
一位白须长髯,身上道袍俨然的老道士,正坐在大殿的中央笑眯眯地望着他们,倒是很有些慈眉善目的意思。
在他的身后,则是一尊足有两丈高的塑像,瞧那形制,道袍拂尘,该是长生道的那位老祖宗‘聃’了。
但大概是殿内香烟点的太旺盛的缘故,导致‘聃’的形容彻底掩藏在一片烟雾里,就连冲虚子本人都有点飘渺。
果真是仙家气度。
“徒儿吴悔携五云镇弟子三十一人,拜见师尊!”
“拜见师尊!”
吴悔他们一群人都是一揖到地,做足了弟子礼。
张率则只是拱了拱手,洛商宁也就稍微福了福。
嵇广陵倒是打了个道家的稽首礼。
“好啊,好,都是好孩子,都坐吧。”冲虚子笑着点头,示意众人坐下。
但说是都坐,大殿其实没有那么多位置,统共就十来个蒲团,最后除了吴悔和几个核心弟子,还有张率,洛商宁,嵇广陵。
剩下的人都散出去了,劈柴的劈柴,烧水的烧水,准备吃食去了。
众人坐定。
先是吴悔又和冲虚子闲话了一番,然后就是嵇广陵上前了。
“松风参见冲虚师伯,特奉师命,前来为师伯贺寿!”嵇广陵单从卖相上来说,还真有点俊俏,再加上说话一板一眼,很有些腔调。
“松风啊……还记得我当初见你,你才那么小一点呢,都长这么大了,我真是老咯。”冲虚子很有些唏嘘。
“师尊不老,师尊仙福永享!”这时吴悔开口了,一听就是会来事。
冲虚子却摇头:“什么仙福永享,生老病死,谁人能逃,修道之人,也不行。”
“冲虚师伯,我此行前来,就是为师伯送上延年益寿之灵丹的,师伯定然能长命百岁,师父还说,等着师伯回玉京观一同赏雪呢。”嵇广陵说着,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了一个精致的木盒奉上。
嵇广陵身上没有包袱,却携带了不少瓶瓶罐罐,张率猜测他身上定然有什么储物法宝,只是嵇广陵不说,他也没问。
嵇广陵这人是单纯,却不是真傻。
“你这孩子,猴急什么,明天才是我寿辰呢。”冲虚子有点好笑,又好像有点欣慰。
“师父所托,不敢怠慢。”嵇广陵还是无比认真。
“也罢,拿来吧。”冲虚子一抬手,那盒子就自动飞到了他手里。
这该又是小搬运术的运用了。
如此近距离观察道术运行,张率心中啧啧,确实神奇。
冲虚子拿到礼物后,又问了一些嵇广陵玉京观之事,就散了。
对于张率,冲虚子并没有多说什么,张率也找不到好机会试探閽鑰閾之事,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冲虚子看向他的眼神,像是有话要说。
等到众人出到院子里,那些五云镇的子弟已经把饭食准备的差不多了,那头大肥猪还没动。
这种体量的肥猪,在这个年月,自然是稀罕物了,肯定要留到寿辰正日再吃。
吴悔对冲虚子确实是恭敬到了极致,侍父也就差不多是这样了,他等到饭做好,先端了一份去给冲虚子送上,才回来一起共食。
因为山道上的事情,双方关系好了很多,吴悔主动提着酒过来和张率他们攀谈。
酒到微醺,他说话也越发豪放,言谈之间,颇有拉拢之意。
张率也看出来了,这个吴悔,志向不小,绝不只甘心于做一个五云镇的里正。
这一点从他的名字就能看出来,他原先并不叫这个,是拜入冲虚子门下后,请冲虚子赐的名,吴悔吴悔,行事无悔,行路无悔。
不过现今大燮已失其鹿,连‘民’都隐没了,天下各处烽烟四起,可以预见很快就是群雄并立,像是吴悔这种大野龙蛇,天下不知凡几。
张率是无心掺和这种事的,所以都是打着哈哈过去了。
吴悔知道张率意思,转头猛攻嵇广陵,他和嵇广陵之间还有层同门之谊,要是能拉上嵇广陵背后的长生道入局,他可就真的非同一般了。
无奈嵇广陵也是个纯的,只想着师命,要游历天下后就回山,也拒绝了吴悔的拉拢。
吴悔做人圆滑,被连番拒绝,也喜怒不形于色,还主动又和张率他们喝了两杯,算是尽欢而散。
晚上,张率和洛商宁一个房间,洛商宁已经上床睡了。
张率则抱着刀靠着一根柱子假寐。
虽然昨晚在小世界里睡的很舒服,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抱着刀,反而有种更安心习惯的感觉。
多少是有点犯贱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就在张率身心也进入空明,就要半梦半醒的时候。
一个声音在他耳边骤然响起,将他拉回了现实。
“张施主……”
张率猛地睁眼,手里已经握紧了刀柄。
是冲虚子的声音。
“张施主莫要惊惶,此是贫道以传音入密之法与你交谈,此间言论,出之我口,入之你耳,再无第三人可知,施主,该是有什么困惑想要贫道解答吧?”
“在下不明白道长的意思。”张率尝试了一下,还真是以精神在交谈,现实里没有发出声音。
“你是閽鑰閾。”冲虚子缓缓说。
张率的杀意,已经狂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