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刀,终于落下。
张率能清晰感知到断刀刺入葛里长血肉里的那种细微触觉。
起初是如同橡胶般坚韧又强硬,马上随着焚之力的发挥,那些坚韧的肌肉开始如同软化的积木一样,一块块被分解开来。
与此同时,葛里长那颗小老头的脑袋,发出了近乎癫狂的惨嚎声。
这一刀,显然对它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结束了。
张率有那么一刻的放松。
而也就是在他放松的一刹那,葛里长那颗干瘪褶皱的脑袋,再度三百六十度旋转,从背对他,变成了正对他。
那种惨嚎声忽然从它的嘴里消失了,那种最开始的诡笑又一次挂在了它的脸上。
“抓……到……你……了!”
一个字一个字,从它的嘴里,无比嘶哑又癫狂地挤出来。
下一刻。
它的身躯全面软化,包括它背后的那对羽翼也是,软化的一瞬间,又马上变成了好像藤蔓一样的触手,全都朝着张率包裹而来。
张率正好那一刻放松了,被包裹的猝不及防。
他被葛里长反向吞没了,好像一个人形的茧子,从空中掉在了地上。
他握刀的手也被包裹进了葛里长那软化后极其黏腻恶心的血肉里,那种黏腻,让张率第一时间根本没法用力。
而葛里长,它那颗干瘪褶皱的脑袋,则一下开始膨胀,起码比原本涨大了有十倍有余,其中嘴是最大的,一张开,里面全都是锋利的牙齿,此刻它仿佛化身为了巨型食人花,一张嘴,就要将张率给吞下去。
“把它的脑袋砍下来!”张率无法动弹,但好在王免还能动。
王免的反应也很快,在张率被葛里长裹挟着掉在地上后,他无比果断地拉停了马,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提刀就纵步返回。
在葛里长要一口吞下张率的时候,王免已经到了。
他一刀又快又狠,直接斩下,将葛里长那颗畸形的脑袋,连根斩飞了出去。
张率这时焚之力也已经又一次运转到了手中刀上,灼热的气息在不断溶解那包裹着他的葛里长异化的血肉,他马上就能从肉茧里出来了。
“我再去给它一刀。”王免刚刚也是在极限的时间里快速反应,极限出刀,微微有些喘息。
他说完那句话才打算举步,那颗被它斩飞的葛里长的脑袋又一次发出了刺耳的尖笑声。
只是,这一次的笑声好像很不一样。
在笑声起的那一刻,张率就觉得自己的胃部有些不舒服,继而是一种强烈的想要呕吐的感觉涌了上来,导致他凝聚的焚之力都散开了。
显然,有这种感觉的并不只他一个,本来提刀要去结果了葛里长脑袋的王免也被影响了。
他被影响的还更厉害,整个人捂着肚子半蹲了下来,开始干呕。
葛里长的笑声还在继续,不舒服的感觉在增加。
不仅仅是胃部的不舒服了。
张率感觉到,那种不舒服从胃部蔓延向了全身。
耳边,又开始出现嘈杂的幻觉。
眼前也有了隐隐的重影。
an值在降低。
这样下去不行。
他连忙强行运转了一口焚之力,拼着全身筋脉都要寸断的痛楚,硬生生在体内运转。
哪怕是靠痛觉拜托那种幻觉也是好的。
他必须要从那肉茧的束缚里挣脱出来,将那颗脑袋斩碎。
可是,那种笑声在越来越大,环绕在他的耳边,渐渐的,别的声音也出现了。
男人的骂声,女人的笑声,孩子的哭声,还有各种各样的喜怒哀乐交错的杂音。
是‘麦神’。
‘麦神’的幻觉也来了。
他眼前的景象也发生了改变。
他好像来到了极其阴暗的洞穴里。
在他的前方,左边是一群极其茂盛的麦子,右边,则是一群被圈养起来的长得极其肥硕滋润的鸡鸭,还有猪羊。
而在他的最前方,则是一片吊起来的尸体,它们无风摆动着,如同人形的麦田,好像在朝拜着什么东西。
很快,他看清了,它们朝拜的,是一个被一块红布遮盖起来的东西,里面不知道是什么。
只是在张率看向它的时候,他的耳边听到了一句话:“閽……鑰……閾……”
根本无法理解是什么意思。
但在听到后,他只觉得从耳膜一路连通到心脏,大脑皮层,全都被硬生生撕开了一样。
剧痛,麻木。
并且,随着这句话出现,那些麦田,还有被圈养的鸡鸭猪羊,全都融化,最终变成了‘麦神’一样的模样,它们朝着张率围拢了过来,缠住了他,开始把他往前推,推向那个被红布遮盖起来的东西。
如同一场盛大的献祭。
“閽……鑰……閾……”
这句话还在响起,并且越发的频繁,大声,重复。
“閽……鑰……閾……”
“閽鑰閾閽鑰閾閽鑰閾閽鑰閾閽鑰閾閽鑰閾閽鑰閾……”
“閽鑰閾!閽鑰閾!閽鑰閾!閽鑰閾!閽鑰閾!閽鑰閾!閽鑰閾!閽鑰閾!閽鑰閾!閽鑰閾!閽鑰閾!閽鑰閾!閽鑰閾!閽鑰閾!閽鑰閾!閽鑰閾!閽鑰閾!閽鑰閾!閽鑰閾!閽鑰閾!閽鑰閾!閽鑰閾!閽鑰閾!閽鑰閾!閽鑰閾!閽鑰閾!”
张率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要炸开来了。
他的眼前,除了黑暗,就是那块红布在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要死了。
只要接触到那块红布,就绝对会死。
他不想死。
一点也不想。
整个身体彻底失去知觉,耳朵好像也废掉了。
只有一口焚之力还在微微地流转。
极度缓慢又艰难,像是风中的残烛。
也是张率快要熄灭的生命。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我要活,我要冲出去!
当那口焚之力缓慢来到他的胸腔,他的喉咙,他用出了现在唯一能用的一招。
刚刚前不久从王免那学来的,真言,定!
“我!要!活!下!去!”
每一个字,都像是泣血,把血从喉咙里挤出去,也包括那仅存的焚之力。
当最后一个字出口。
忽然,张率面前的整个画面猛地破碎。
他又回到了镇口。
只是他已经从刚刚的位置,被那团血肉推到了那颗涨大的脑袋面前。
它大张着嘴,一边继续笑,一边等待着送上门的食物。
张率真言定恢复神智,也发现自己的力量也回来了,本就快挣脱的手,一用力就撕开了那肉茧。
随后,脚一用力,全身持刀斩出,斩向葛里长那颗还在诡笑的脑袋,不留一分余力。
“你在……笑你爹你呢!狗东西!”
一刀,两断。
世界,终于清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