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赵知禄这个答复，于百川大为震惊。
他满心想为可怜的徐氏众女鬼找个转生路，不曾想竟是这种结果。
沉吟片晌，于百川才问道：“兄长，如果她们被勾销了死籍，前夜永康的阴差又怎会去拘拿她们的魂魄？”
当时为了保护众女鬼不被黑白无常拘走，他可是将他俩狠狠揍了一顿。
可现在赵知禄说这些女鬼被勾销了死籍，又当如何解释？
赵知禄闻言，摇头苦笑一声，回道：“唉，这都是现在江南东道纷乱的时局造成的。因为许多亡魂无故失踪，这些阴神无法按生死簿拘拿魂魄，只能逮一个算一个，不管有无死籍，都充作各自任务。有，总比没有的强吧？”
于百川顿时有些无语，敢情这阴间也有杀良冒功的行为。
郁闷了好一会儿，于百川又道：“现在这些女鬼被勾销了死籍，不能进入轮回超生，那可怎办？”
赵知禄沉吟道：“两条路，一是游荡冥界，最终魂飞魄散，彻底消弥。二么，便是踏上鬼修之路。”
“鬼修之路？”
于百川有些不解，好奇道：“如兄长这般么？”
赵知禄苦笑着摇了摇头：“严格意义上来说，我等是乃是阴神，都是生前有过大功德之人，与普通的鬼修大不相同，我们死后要么为世俗百姓香火纪念，要么受地府册封。
“我等阴神如果在冥界再立大功，还有继续升迁的可能。如酆都大帝，以前也只是如我等一般的阴神。
“退一万步说，即便在阴间未能立功，只要没犯大错，任期一到，也还有选择转世轮回的机会。
“只有极少数在阴神职司上不仅没能立功，还犯下大错，才会受到惩罚。轻则降职，重则削去职司，打入十八层地狱受苦。
“但无论怎样，我们这些阴神的死籍都还在，只要业满，最差也能再度轮回转世。
“而像这些被销了死籍的阴魂，轮回之路已经断绝，便是常言的孤魂野鬼。
“时间久了，大多会自动消散。唯有执念太强者，可能走上鬼修一途，成为恶鬼、厉鬼，甚至是称霸一方的鬼寇。
“但无论如何，他们终归是不为地府所承认的，早晚会被剿灭。”
说到最后，赵知禄眸中闪过狠厉，显然又联系到了盘踞黑山的鬼寇。
于百川听到赵知禄的话，再次沉默无语。
这般说来，聂小倩和众女鬼的结局也将会是这样么？
可是，是谁要如此对付她们，不仅让她们身死，而且还销了她们的死籍，让她们永世不得超生呢？
突然，于百川脑海中灵光一闪。
转头，却见赵知禄也是同样的表情，一人一鬼同声道：“有内鬼！”
见彼此心意相通，都苦笑一声，还是赵知禄率先道：“能够销她们死籍的，唯有各地阴神。而她们死籍被销，不想消亡，就只有成为厉鬼，走上鬼寇一途。所以，我们这些阴神中，有鬼寇的内应。”
明白了此点，赵知禄面色一沉，狠声道：“我就说呢，江南东道的鬼寇势力愈发壮大，而我们能够送入地府轮回的阴魂越来越少，关节都在此处。”
于百川也是此念，但还是心有不明处，问道：“各地生死簿由谁掌管？”
若是谁都能勾，那就不好办了。
但要是有固定的阴神保管，那范围就缩小了。
赵知禄若有所思，道：“生死簿主要由文武判官掌管，由各地城隍下令勾注，州府和道司也是如此。但这里比较麻烦的是，上级阴司可以翻阅勾注下级阴司所掌握的生死簿。比如丰都鬼城的十殿阎王，便可以随时调阅勾注我们这些地方上的生死簿。而我也可以随时调阅勾注婺州各县的生死簿。”
听到赵知禄这话，于百川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瞬间破灭。
这阴曹地府的制度，真是生动阐释了什么叫官大一级压死鬼。
这样的话，那几乎没有揪出内鬼的可能。
因为勾销死籍的阴神，完全有可能是道司上的，也有可能直接是丰都鬼城那边的，这还怎么查。
没法揪出内鬼，无疑会极大增加剿灭鬼寇的难度。
一时间，一人一鬼陷入了沉默。
好一会儿，于百川只得回到最初的问题来：“小弟既然救了那几位银伥女鬼，自不会让她们走上鬼寇一途。兄长确信她们已绝无超生的可能了吗？”
有些失落的赵知禄闻言，略微思索了会儿，似想起什么，双眸一亮。
“还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这生死簿的最高权限在酆都大帝处，若贤弟有机会见到酆都大帝，倒是可以恳求他为这几位女鬼重造生死籍。”
“酆都大帝？！”
于百川没想到赵知禄竟会说出这个方法。
那酆都大帝又称北阴大帝、北太帝君、酆都北阴天子，乃地府冥界的最高神灵，是五方鬼帝和十殿阎罗的上司。
地位之高，绝非自己这样一个毛头小子能够高攀的，即便自己现在与纯阳真人沾上了一点因果。
所以，这个办法有和没有并无多少区别。
“兄长太高看小弟了，我何德何能，能够得见酆都大帝。”
苦笑一声，于百川只得叹息道：“怪只怪，那几位姐姐命苦，唉……”
说完，于百川面色沉郁，没有再言。
赵知禄见于百川沉默，也不知如何开解。
莫说于百川只是一介生人，就是他在这婺州府君干了近百年，至今也未曾见到酆都大帝一面。
连见都未必能有机会见着，更别说让酆都大帝为区区几个女鬼再造生死籍了。
眼见于百川兴致不高，赵知禄似下了很大的决定，右手一摊，掌中出现了一本黑皮册子。
“生死有命，各安天数，贤弟有此仁义之心已然令人钦佩。事到如今，贤弟若还想帮她们，不妨让她们修习这半篇《太上修罗经》。”
赵知禄将册子递到于百川面前，续道：“有你照应，为兄相信她们不会走上鬼寇一途。说不得，还能另趟一条鬼修的路子来。”
于百川闻言，看向赵知禄掌中的那本《太上修罗经》，奇道：“兄长，这功法是？”
赵知禄解释道：“这是当年主人向酆都大帝为我求的修行功法，高深玄奥，厉害非常，乃鬼仙修行的至高法门。主人知我天资愚钝，所以只给了这半篇。可惜我修行近百年，也未能参透一二，实力提升得也很有限。呵呵……”
他乃纯阳真人旧人，有这样的人物罩着，若天赋卓绝，定也早已飞升。
可最后却是寿终正寝，亡魂靠着关系才做了地府一州府君，足可见其修行天赋确实有限。
于百川并未立即接那功法，而是望着赵知禄，疑惑道：“既是真人给兄长的功法，你现在给了那些女鬼，岂不是违背了师命？且擅传酆都大帝的功法给其余鬼魂，要是大帝怪责下来，兄长又怎么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