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是真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将冥界的情况摸个清楚。
无法，他现在才发现，以前那些电视剧到底有多害人。
城隍虽然很不想回答于百川这些肤浅的问题，奈何他提剑挡在身前，不得不继续耐着性子回道：“土地和山神？与阳世的里正类似，在咱们冥界算不入流，比小神麾下众阴差的职位还低，只负责监察各村镇动态，有事向本府禀报即可。”
这下，于百川算是彻底将阴间的制度搞明白了。
常见的土地公，原来就是个村长级别的，还当多大的官呢，难怪孙大圣能够随叫随到。
心里腹诽了一阵，于百川这才将话题拉回到现实，向城隍道：“这般说来，你们拘拿阴魂，只管是不是永康地域的，并不管年份了？”
许久没插嘴的黑无常有些无语：“咱们拿的是阴魂，又不是买酒，在乎什么年份。”
白无常补充道：“不过，人死如灯灭，刚刚主公也说了，阴魂在冥界久不入死籍，进入不了轮回，很多都会彻底消散，真正的魂飞魄散。所以，阴间鬼魂大多没有年份太久的。”
城隍点点头，补充道：“凡事也有例外，如果生前厉气太重，又或者执念和怨气太重，有些入了冥界，会想方设法躲避阴差锁拿，在阴阳两界修炼作恶，最终成为厉鬼、恶鬼。有的，还会啸聚一方，成为不受阴司管辖的鬼寇。”
牛头这时也插嘴道：“近年来，咱们江南东道地界，便有多处鬼寇聚集，道、州、县组织阴兵清剿多次，不仅损兵折将，无功而返，反让鬼寇势力不断壮大。”
马面也补充道：“更糟糕的是，各州各县许多新生的阴魂无故失踪，入不了地府，咱们无法组织起新的阴兵队伍，只能眼睁睁看着鬼寇坐大，让这江南东道阴阳两界纷乱不堪。”
黑白无常同时道：“所以，并非主公怠政怕事，实在是身不由己。”
城隍见一众部下绕了一大圈，最终出言为自己开脱，不由心中感动，摇头苦笑，解释道：“有此，若大仙将我向丰都告了，酆都大帝查下来，咱们整个江南东道的阴司都要受牵连，所以……”
所以，他之前不得不跪，让于百川不要焚了那诉状。
于百川倒没想到，在这阴间，也如现在的人间一样，战火纷飞，盗匪横行。
这般看来，之前倒是有些冤枉这永康城隍了。
不过，转念又想到，他们说的大批阴魂无故失踪之事，当是妖道张良复所为。
只是不知，江南东道阴间的鬼寇坐大，是不是也有这妖道的一份功劳。
可惜，杀他太早，要是此刻能够亲口问问，说不定便能揭开谜团了。
收起杂念，于百川对城隍正色道：“大批阴魂无故失踪，我已为你们找到了答案。”
言罢，于百川自腰间的布袋中取出那把聚魂幡。
迎风一摇，便见四周黑雾弥漫，无数鬼哭狼嚎阵阵响起。
永康城隍以及一众阴差见此，顿时大惊失色，惊声道：“这是……这是……”
于百川手持聚魂幡，凝声道：“此为聚魂幡，乃是一妖道所炼，可聚十万阴灵于其中。你们江南东道消失的阴魂，大半应该便在这幡中。”
“此言当真？！”
城隍闻言，愈发震惊莫名，呆呆看着那把小小的骷髅黑布幡。
其余阴差也是一脸骇然，显然这东西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于百川见他们如此，将聚魂幡再一招，口中默念起咒语。
他白日在客栈里仔细查阅了妖道张良复留下的东西，找到了这聚魂幡的使用之法。
咒语结束，数十道阴魂如缕缕烟雾自幡布中飘出。
落到地上，才一点点恢复成人形，只是衣衫破烂，身形削瘦，茫茫然如痴似傻，在院子里飘来荡去。
这些阴魂被张良复收在幡中，少则数月，多则十余年，有的已经形销骨立，灵智渐失。
城隍和一众阴差见此，面上全是震撼。
于百川沉声道：“似这等阴魂，此幡中有八万余，当是你们江南东道这些年神秘消失的阴魂。只是有些年成恐怕稍微久远，不知还能入得了死籍否？”
城隍早已激动得泪流满面，再次“扑嗵”一声跪倒在于百川面前，泣声道：“大仙此举，真乃我们江南东道之福啊，请受小神一拜！”
说完，直接叩首下去。
这下，诚心诚意，倒不似先前那般被于百川胁迫的愤懑。
城隍一跪，其余阴差俱都纷纷跪地，诚心诚意叩首。
于百川是真没想到，自己此举，竟能让他们如此？
“区区小事，不足为道，诸位快快起来，快快起来。”
连忙扶起城隍和一众阴差，于百川笑道：“若是入得了死籍，我现在便可将这些阴魂全部放出。”
说罢，便要摇动聚魂幡，准备将所有的阴魂全部放出来。
他从张良复手中夺得此物，又知道使用之法，是可以随意操纵八万阴魂的。
但此物毕竟是邪门歪道，与他的善恶观念大大不符，因此也没想过留在身边。
反倒觉得随时带着八万阴魂在身，实在瘆得慌，若能顺利交给地府，倒也不失为上上之法。
“大仙不可！”
城隍却连忙制止了于百川的举动，急声道：“大仙，这八万阴魂并非全是咱永康籍，若一下放出，恐怕会多有溢散。不若随我到婺州府君处禀明此间情况，再行定夺，可好？”
于百川闻言，也觉有理：“如此，也可。”
说罢，将聚魂幡一招，瞬间把在院子里游荡的数十阴魂收进幡子中。
然后，收剑入鞘。
城隍见于百川答应，自然又是一番感激。
转身，朗声道：“开道，负大仙往婺州府君处。”
话落，众阴差神色一肃，立即分作两列，旌旗招展，整队待发。
阴差马面大步来到于百川身前，单膝跪地，沉声道：“大仙，前路坎坷，便由卑职负大仙一程，可好？”
于百川微微点头，便见马面转过背，身形倏然一变，竟化作了一匹神俊白马。
四蹄跪地，静等于百川骑乘。
于百川见此，微微有些惊讶。
城隍来到于百川伸侧，恭敬邀请道：“大仙，请上马。”
于百川一言不发，翻身上马。
刚刚坐定，只听一声长嘶，便见前面的城隍和一众阴差箭步如飞，而自己耳畔冷风啸啸，两侧房屋景致电闪般后退，当真犹如坐火箭般的快感。
身骑白马的于百川在黑夜中看不清周遭景象，只觉一路起起伏伏，时而爬坡，时而下坎。
虽然道路崎岖，却无任何颠簸之感。
也不知过了几多时辰，奔行陡止。
于百川在马上一望，便见前方不远处，一座宽阔的庙宇矗立眼前。
在前带路的永康城隍立住身形，转头对于百川笑道：“大仙，婺州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