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城隍呆呆看着于百川手中那张写满自己的宣纸，脸上的黑脸也变得有些苍白，竟一时无言。
“一派胡言！”
城隍不说话，牛头马面却已大声喝责。
主辱臣死，他们作为城隍的贴身僚佐，怎会承认于百川列出的罪状。
但于百川根本正眼也没看他们，只定定凝视着城隍，冷声道：“城隍，你若不认，我大可将此诉状焚烧，自有丰都鬼帝派阴司前来核查。到时，若再查你个藏污纳垢、贪赃受贿之罪，你认或不认，可就由不得你了。”
说罢，于百川祭起一张雷火符，默念咒语，瞬间窜起一道耀眼的火苗。
城隍黑脸抽动了几下，终是抢步上前，“扑嗵”一声跪倒在于百川面前，颤声道：“本府认罪，本府认罪，还请大仙莫要告到丰都鬼帝那去。”
得，又跪一个。
“主公……”
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等阴差见城隍一言不合就跪倒在地，想要劝阻。
城隍却摆摆手，示意他们莫要多言。
定定看着于百川，沉声道：“大仙，本府自任这永康城隍以来，确有怠政怕事、治理无方之举，这无可否认。只是您说的藏污纳垢、贪赃枉法，本府却是没有做过，还请大仙明鉴。”
于百川本就没想真的要往丰都鬼帝处告状，见他跪地自辩，只将缓缓收起，熄了雷火符，淡淡道：“既是如此，倒也不是什么大罪，城隍爷为官一任，也算辛苦，就请起来吧。”
城隍这才在一众阴差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于百川倒提七星剑，神色严肃地看着他，又道：“我也不是什么大仙，只粗通些道法，通一点阴阳，因路过此处，见人事凋零，阴事纷乱，这才愤而出手，得罪处，还望见谅。”
说着，于百川向城隍和黑白无常、牛头马面抱拳拱手，算是致谦。
见识过于百川的手段，这些阴差虽然心有不满，却不敢在脸上表现出来。
只得假笑回礼，作声不得。
永康城隍一脸苦笑：“大仙说得是，我身为永康城隍，理应护佑一方，造福万民，如此失职失察，确实有罪，还请大仙责罚。”
于百川摆摆手，淡笑道：“你乃堂堂城隍，罚不罚你，可不关我事。今日在此等你们来，确是想与城隍和众差爷交个朋友，相烦一二事。”
听到这话，众阴差才知道，原来于百川之所以一直没离开，乃是在等着他们。
一时间，众阴差面面相觑，不知于百川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他们做阴差不知多少年岁，生人见了他们，从来只有绕着走，哪有想和他们交朋友的？
难不成，还指望到他们那里作客？
一时间，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等阴差倒像见到鬼一样看着于百川，不知该如何作答。
倒是城隍双眉微挑，沉声道：“大仙但有吩咐，小神必效犬马之劳。”
于百川见城隍如此，理了理措辞，笑问道：“城隍爷，昨夜听黑白无常二位鬼兄所言，近来永康阴魂数量稀少，若有鬼魂可拿，便也算你们的业绩，是也不是？”
城隍微微点头：“只要是永康籍的鬼魂，便可。”
于百川又问道：“必须是永康籍的？如果是邻县金华的也不行？”
城隍虽不知于百川问这些问题有何目的，但见他语气诚挚，虚心求教，特别是那把七星剑在面前晃来晃去，十分碍眼，不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给于百川科普起来。
“阳间有阳间的法则，阴间也有阴间的规矩。
“在咱们冥界，以丰都鬼帝为尊，成立阴司，统领鬼界。
“然后各道、各州有阴司坐镇，各县有城隍爷管理。每个地域，都掌握着各自的死籍。
“比如咱们永康县，只要有婴孩在此出生，生死簿上便会记录。
“生时多少，寿算几何，死在何时，到点便会去拘拿阴魂，不敢有所差漏。
“若是不在永康生死簿上的阴魂出现在这里，咱们即便拘拿了，也入不了死籍，进不了轮回，所以一般不会拘拿。
“正因为冥界有这些规矩，所以人间常有入土为安、魂归故里的说法。
“因为阴魂若不回到该回的地方，便会在冥界漂泊，大多都会彻底消散。”
于百川消化着永康城隍的这段讲述，暗道这阴间与阳世，倒与他前世在影视中看到的有所差异。
于百川又好奇道：“如你这般说，在阴间，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当不止你麾下这两位了？”
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闻言，不由翻了个白眼，像看白痴一般看着于百川。
但看到他手中那把明晃晃的七星剑，还是赶紧收敛了神色。
最终，还是善于言辞的城隍爷耐心地解释。
“冥界每日新增阴魂万万千，若整个冥界只有咱们这点阴差，又怎能忙得过来？
“阳世常言的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严格意义来说，是勾魂使这一职位，而非某个具体的阴差。
“如我麾下这几位，便是最基层的县城勾魂使。而州、道也设有勾魂使这一职务。至于丰都鬼帝处，设有十大阴帅，各司其职，分工明确。
“除了收管各地勾拿送押前去的阴魂，有时遇有某地有厉鬼出现，地方上的黑白无常搞不定，还得派上司前来协助拘拿。”
听到永康城隍这般解释，于百川倒是大出意料之外。
敢情这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根本不是只有两只鬼，而是冥界从上至下设置的职务。
这就像后世的某个行政单位，从中央到县乡等基层，都有对应设置。
明白了这点，于百川又想起一事，再次问道：“那冥界生死簿，也不止一本了？”
“那是当然。”
白无常点头道：“在我们冥界，各县各州各道，乃至丰都鬼城，都有各自的生死簿。
“如我们永康县的生死簿，记录的是我们永康的所有生灵，事无具细。
“无关痛痒的平头百姓和各类牲畜的阴魂，我们县里城隍便有权决断是转世轮回还是打入十八层地狱。
“但遇有重要阴魂，如生前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抑或是造福一方的父母官，乃至恶名昭彰的贼寇，便要递交州府，再由州府斟酌，决定是不是上报道上，乃至丰都鬼城那里。”
如此这般一解释，于百川总算解决了萦绕在他心里多年的疑惑。
以前看电视，总说阴魂被勾到阎王爷那里，记在生死簿上，他便想到，人间生灵千千万，如果每一个蠃鳞毛羽昆的信息都被详细记录到一个簿子上，那得是一本多厚的册子啊。
若每个阴魂都要阎王爷来批阅，那估计阎王爷即便日日007，也休想干完。
暗暗为阎王捏了把汗，于百川又问道：“那土地和山神，在你们冥界又是个甚样职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