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顺国启德十六年,京城皇宫内阁议事堂。
端坐首位的内阁首辅、右相韩观槽看了下首其他人一眼,微眯着眼睛说道:“诸位,二圣既已定夺名次,该当尽早发榜。”
“只是,那一甲第二名之人,是不是有欠考量?”
“是啊,论学识,论孝行,论渊源,此次新科进士中,不少学子都远胜之。”
“那张愚太年轻了,而且,他这身份,怕是不妥!”
随着韩观槽话落,立马就有好几人应声质疑。
坐在他侧边的一位国字脸中年男子眼观鼻鼻观心,默不吭声,其他人都偷偷瞄了此人一眼,等待他的意见。
“虞大人,你怎么看?”韩观槽转移视线,特意向国字脸问了一句。
“下官认为,既然二圣已然殿试定了名次,我等照办便是。”
“那好,其他几位尚书还有什么新的说法吗?”
另外几人闻言,都不好再多反对。
内阁,六部主脑俱在,另外便是两位定鼎级人物。
韩观槽虽然是名义上的首辅,但国字脸的背景权势和声望,已经促使他渐渐赶超。
虢国公,内阁次辅兼兵部尚书,虞魁岸,这些年开始和韩观槽分庭抗礼了。
“那个,下官还想再提一句!”
“这张愚只是一个庶子,乃是阳夏侯张韬的幼子。”
“若不是朝廷恩科,本应没有资格科举入仕。”
“当日会试,不少学子腹泻发昏,倒是只有他一人安然无恙,至今还是未解之谜……”
一人小声开腔,话里话外点出张愚的诡异之处。
而且,这话有暗中迎合虞魁岸的意思,毕竟身为兵部尚书,平日最头疼也最不对付的,便是那坐镇五方的柱国大将军,张韬乃是其中之一,两人明里暗里没少产生矛盾。
张愚是张韬的庶子,自然应当被记恨才对。
韩观槽这回倒是摆了摆手说道:“无需多言!”
“既已是前日二圣殿试亲自考核定夺,今日我等就是走个流程。”
“谁要是有意见,但可入内直言圣上和虞后。”
“若是不敢,礼部可以张贴皇榜了!”
……
同日,京城西郊桃花湖,因岸边栽满桃花树而得名。
此刻湖面波光嶙峋,有数十条画舫来回穿梭。
一名青衫男子站在船上,倚着栏杆看着水面双目失神。
张愚,年方二十一岁,广南东路人士,进京赶考的恩科学子,殿试夺得第二,已然天下共知。
老爹乃是镇守齐昌府,辖制十三万右军的阳夏侯张韬,驻兵东疆,不过对于张愚来说,父子两其实交集不多。
张韬旧年酒后乱性,这才有了张愚。
后来将其养在乡下,基本上没有与主家往来。
而生母难产,张愚成了克母庶子,名声极差。
不过,对于这些,张愚没有半分感想。
因为,这是他轮回人间的第八世,只要这一世完成任务,便可证道上仙。
张愚曾是天庭五瘟使者之一,本体为春瘟显圣将军青袍力士张元伯,但不过是仙界最低级的仙官,处处招人白眼,毫无地位可言。
往昔受邀在西王母的蟠桃大会上,因第一次参宴兴奋过度酒后失德,被西王母当众斥责,后来发配到蛮荒之地,数千年不得升迁。
彼时的张元伯渐渐积愤,便偷摸上了宝顶山,得到六道轮回图,打算借助八世人间轮回,重新证道飞升,脱离苦海。
之前已经顺利经历七世,去过原始社会,在奴隶时代当过奴隶主,在文明复兴时期做过大文豪,上一世还是科技文明时代的娱乐圈大佬。
八世轮回,需要收集人间八气:浪里浪气、乌烟瘴气、阴阳怪气、他人志气、平心静气、一团和气、扬眉吐气、浩然正气。
故此,这一世,张愚的目标只有一个——浩然正气。
简单点来说,张愚要当个名义上的正人君子,而后死于与邪恶力量的斗争,获得天地认可,才能得到这浩然正气。
二十一年了,张愚一直在忍耐,如今终于迎来最好的时机。
弱冠之年开心眼,心脏上多了一个窟窿,可借此望气破妄。
而求死之路,最佳时限,便是在精壮的二十到四十芳华。
张愚瞒着张韬那边,一个人偷偷摸摸来到京城参加科举,便是打算在最大平台上,坦然求死!
“元伯兄,想什么如此失神?”
“莫不是在想前程?元伯兄殿试第二已是板上钉钉,进入翰林学士院乃是水到渠成。”
“是啊,不像我等,兴许只能到其他翰林院谋份差事了!”
几道声音响起,张愚回神,看到三名年轻俊彦走来。
徐世豪、康嘉奇、聂颖,都是广南东路的学子,虽然皇榜未公布,但三人都已经得到内幕消息,都在榜上有名,只不过在二甲甚至三甲名次。
聂颖见张愚没有搭话,凑过来满脸堆笑小声嘀咕道:“元伯兄,你今日是怎么了?为何如此闷闷不乐。”
说来奇怪,现如今文人雅士已经不兴取字了,张愚还是给自己取了个元伯之字,但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
“我等过些日子可就要入仕了,享受这难得的时光吧!”康嘉奇叹了口气说道,随后指向远处:“看,这来回的画舫,听说有无数佳人在此流连,只为邂逅一段美谈!”
“可不是嘛,好多文人骚客在此留下诗词,更有不少逸闻广为流传。”
“我等今日也要好好游玩一番,说不得有机会博佳人一笑。”
“甚至一亲芳泽……哈哈哈……”
张愚白了一眼这三名表面正经内里不羁的斯文败类,不像他们这般没见过世面,单单上一世作为娱乐圈大佬,该玩过的,都已经玩腻了。
“对了,我等还是要谨慎一些。”
“听闻京城四大纨绔经常在此徘徊,此四人背景深厚,我等招惹不起。”
“没错没错,这四人作恶多端,只能等天收!”
张愚听着听着,却渐渐动了心思。
为正义而死,那与邪恶的纨绔斗争,而后慷慨赴死,怎么说都是合乎条件的吧?
不由得,嘴角一咧,心中暗暗祈祷——那些个什么四大纨绔,快到碗里来,本瘟神一心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