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忙完了一切,李沫来到医馆外,围观的人们还没有走,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观众,免费的戏谁不想看。
“大人出来了。”
有好事的群众问李沬:“大人,那孩子没事吧?”
地上瘫坐着一对三十出头的男女,双眼哭得红肿,一脸的悲观绝望,女子还不时地低泣,男子双手抱头,想必是那位男孩的父母。
看到李沫走出来,夫妻俩急忙站了起来:“大人,我儿怎么样了?”
李沫叹息:“匕首已经拔出来了,手术也很成功,但是还要在观察三天,渡过三天的危险期之后,没问题的话就是真正的脱离危险。”
夫妻俩跪在地上准备磕头,李沫上前一步拦住:“这段时间,伤者不能移动,先住在医馆里,换药之类的会有护士们负责,为了他的安全,你们只能隔窗相望,我们会照顾好他,你们放心吧。”
“谢谢大人!”夫妻俩感激流涕,不停地道谢。
“民妇想先去看看他,可以吗?”女人小心翼翼地问李沫。
“可以,小刘,带他们过去窗户那边看。”
小刘:“是。”
片刻之后,夫妻俩返回原地,脸上的悲观已经不见,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了。
但是想到后期会有昂贵的医药费,瞬间又愁眉苦脸。
李沫紧盯他们夫妇:“人也看过了,现在咱们来说说,伤者胸口的匕首是怎么回事,他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匕首从哪里来的,一刀要人命,谁这么凶残?你们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威胁?”
夫妻俩一楞,相互看了一眼,犹豫三秒,又同时摇头:“没有,没有。”
这是打死都不说的节奏,自家的孩子都成了这个样子了,还死不承认,这是要包庇谁。
李沫:“你们是哪个村的?”
很担心会不会有什么犯罪分子,不然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胸口上的匕首怎么来?难道跟别人打架斗殴?打架也不可能这么恐怖吧,竟然到了动刀动枪的地步,这个事情可就严重了。
不纠出来,危险永远存在,这个孩子出院之后永无安宁之日。
男子跪了下来,磕头:“回大人,我们是陈家村的,我叫陈远汉,这位是我的娘子廖氏。”
李沫:“把事情始末说出来,孩子是怎么受伤的。”
陈远汉把头低下,坚决否认:“大人,是孩子不小心自己弄伤自己的。”
女人紧握拳头,显然很气愤,但是看到丈夫矢口否认后又犹豫了一下,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但是围观的人却叽叽喳喳:“怎么可能是自己捅自己,他有这么想不开吗,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就闹自杀,这是不可能的。”
“肯定有什么原因跟别人打架。”
“小孩子打架很正常啊,但是用刀这种就很恐怖了。”
“这不是打架,这是仇杀。”
小刘很有眼色,搬来一把凳子让李沫坐下。
李沫很平静的说:“不打算说是吧,很好,待本官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可就不是此时这么好说话了。”
陈远汉:“大人,事情的真相就是孩子的不小心摔倒,匕首直接插入他的胸口。”
李沫冷冷一笑:“你当本官是傻子吗?”
陈远汉偷偷抹了额头上的汗水,不再说话。
李沫看向外面的群众:“你们谁跟他一个村的?”
有人站了出来:“大人,我们是同一个村的,就是我们几个一起送陈小海来医馆的。”
陈小海是躺在病床上的那个男孩子。
李沫:“把你知道的情况说出来。”
陈远汉猛地一抬头,想阻止那位汉子说话,却被李沫一个冷冷的眼神吓住。
汉子如实交代:“大人,具体情况草民也不是太了解,我们家就住在陈远汉的隔壁。寅时三刻(将近早上5:00),睡得迷迷糊糊中听到他们家非常的吵闹,不知谁大喊了一声,杀人了,快来人呀,救命啊,把我们从睡梦中惊醒。”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和我大哥急匆匆的赶去他家,就着微弱的灯光,看到了陈小海已经倒在血泊中,大家都傻了,站在一旁不知所措,还好,我大哥反应过来,招呼大家赶紧送去医馆,后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李沫:“你确定当时是有人喊杀人吗?”
汉子被李沫这么一问又迷糊了:“应该是喊杀人吧,大哥你听清楚了吗?”
汉子看向旁边一位长得跟他有几分相像的男子。
那位男子点点头,无比的确定:“回大人,草民当时刚好起夜,确实听到有人喊杀人了。”
李沫:“把当时在他们家里看到的情景说出来。”
“陈小海是倒在牛圈旁,当时在他的周围有他的伯父伯母、祖父祖母、还有就是他的父母及两户人家的孩子,但是送李小海来医馆的,只有我们兄弟俩和他的父母并两个邻居。”
李沫看向陈远汉:“现在你告诉本官,你儿子三更半夜不睡觉,在牛圈干嘛,他要自杀至于跑到牛圈吗,在他的房间里就不能自杀吗?你说他意外摔伤,请问他跑到牛圈干什么,因为这头牛养得太久了,所以对它日久生情,三更半夜去跟牛表白,牛不答应,然后把他踢倒。
你儿子非常气愤,拿着匕首想把牛杀了,谁知道反而把自己给杀了,你告诉本官,是他有病还是你有病?”
不知是谁扑哧地一声笑了出来,明明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经李沫这么一说感觉特别好笑,甚至有人笑得开始打滚。
陈远汉的头死死抵在地面上:“大人,真的是意外。”
李沫:“还不肯说是吧,本官现在就把医馆变成公堂,对你进行审问,本官很乐意对你动刑。”
看着一直低头的廖氏:“廖氏,你来说,有什么委屈和冤枉尽管说出来,本官替你做主,你丈夫无能,本官也可以替你和离。伤在儿身,痛在母心。”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触动了廖氏的心房,廖死瞬间崩溃,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求大人为民妇做主,这个家没法呆了,再这样下去,下一次死的就是我们母子几个。”
陈远汉听到廖氏这么一说,知道事情已经无法隐瞒,哭着对妻子说:“对不起,娘子,是我没用,对不起。”
李沫皱眉:“先回衙门。”
这里太吵,会影响到刚动完手术的陈小海。
衙门里,闻讯赶过来的宋旻和师爷已经准备好公堂。
同样闻讯赶过来还有春凡,看着李沫凉凉的说:“李大人,现在都什么时辰了,王爷的早膳呢?”
李沫看都没看他一眼:“滚!”
就知道吃,属猪的吗?
公堂上,廖氏一五一十把所有的委屈说了出来。
其实这就是偏心的公婆、霸道的兄嫂、懦弱的弟弟一家不得不说的故事。
陈远汉是老二,生性懦弱木纳,为人善良,却是无比的愚孝,什么话都听父母的。育有两子两女,受伤的陈小海是大儿子,今年十三岁,勤快,有主见。
大哥叫陈远福,为人圆滑,其妻黄氏尖酸刻薄,好吃懒做,育有三儿一女,家里条件很差,但是他的大儿子陈贵却能在松江县唯一的私塾读书,钱从哪里来?当然是老二一家辛辛苦苦赚来的。
公公婆婆非常偏心,可能是老大一家比较会说话的原因,又加上长孙在读书,更是深得老人家的心。
老人家有什么事都向着老大陈远福,对老二一家非打即骂,老二一家的几个孩子就是在祖父母的打骂及伯父一家的嫌弃中成长。
幸亏几个孩子都没有长歪,依然善良懂事。
自从李沫当县令以后,提出了各项惠民措施。
陈小海是个非常有想法的孩子,这种日子他已经受够了,分家的念头一直在他的脑海里盘旋。
他提议让愚孝的父亲分家,父亲不敢说,他直接找祖父母。
被祖父母痛骂一顿,说什么父母在不分家,说他们一家人都是讨债的,当年他父亲出生的时候就应该直接掐死,还有当年他父亲就不应该娶廖氏。
都是廖氏这个恶毒的女人带坏了他的儿子,反正什么样的词语难听,就像不要钱一样的吐出来。
骂得陈小海一家不敢吭声了,陈小海最后还被大伯一家揍得半死。
母子几人被关了三天,不给吃不给喝,三个弟弟妹妹饿得哇哇大叫,陈小海气得双眼通红,更加坚定分家的决心。
陈大海仍然不死心,被放出来之后,去找了陈村长。
这么多年来,对于他们家的事情,村长也知道的多多少少,暗地里也对陈小海的爷爷进行敲打,对方选择性耳聋没有听到。
再加上也没有人过来找村长告状,所以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陈小海鼓起勇气找村长,村长二话不说就去他们家。
村长仁慈,主持公道,让他们分家。
老大一家当然不同意,分出去了家里这些活谁来干,他儿子的学费谁来挣。
老二有手艺,经常编竹制品卖给衙门,老大就是个废物,什么都不懂。
最后被村长怒骂,他们如果不肯分家的话,就去县衙,由县令大人来主持公道。
被县令大人知道了,他们虐待老二一家,以后他儿子还要不要参加科举,是儿子的前程重要,还是分家重要。
县令大人是怎样的一个人,他们还是知道的,真到了县衙,县令大人会让他们吃不完兜着走。
最后是分家了,但是陈小海一家是净身出户,啥都没有,更过分的是,陈远汉竟然答应父母,竹制品卖出去的钱,一分不少全部上交给老人家,每个月还要孝敬多少银子给养老。
哦,不算净身出户,他们还有他们现在住的茅草房,但是田地、粮食什么都没有,连碗筷都分不到一个。
廖氏已经对丈夫失望,孩子们对父亲更加绝望,想想能分出来已经是莫大的安慰,大不了以后一家人勤快一点,日子总会好起来。
县令大人不是鼓励开荒吗,没有田地就去开荒,三年不用交税,没有种子,可以到县衙去赊帐,日子照样能够撑起来。
好在村长对他们家格外照顾,而且村长的儿子还在红薯作坊里面上工,一个女儿在服装厂干活,日子过得不能说大富大贵,但是相比以前好很多,经常接济陈远汉一家。
于是磕磕碰碰,这几个月就这么挺过来了,值得一提的是,他们家也在县衙赊一头母牛,这是家里最贵的财产,也是唯一的财产。
陈小海非常宝贝这头牛,这可是家里目前唯一的希望,牛粪和牛尿可以拿来施肥,明年生了小牛又可以拿来卖。村长都怀疑他是不是搬过去跟牛一起睡,不然这个牛圈为什么这么干净。
本来分家之后的日子也就相安无事,前提是忽略了那些骂骂咧咧的声音,陈小海他们一家可能已经习以为常,你们骂得再多也没有用。
陈小海已经暗暗下定决心,过段时间就去荒地上盖几间茅草屋,全家搬出去,不用受这种罪。
谁知道分家之后陈远汉做的编织品就少了,为了生活,花更多的时间去开荒。
编制品少了,那就证明收入少了,但是私塾要交学费呀,没有钱怎么办,一家人就把目光盯上了陈小海家里唯一财产—母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