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前段时间派了巡抚,也就是钦差大臣,奉旨代天巡狩,据悉还有几日便可抵达淮阳城。
朝廷每年都会派出钦差,督察四方政务,免得有地方官员乱来,同时也是表扬嘉奖的好时机。
可以说,这项钦差掌握着地方官的生死,要是看你不顺眼,在皇上面前参你一本,掉乌纱帽都是轻的,不知只项上人头能不能保得住。
当然,这里面的水可就深了,就看你懂不懂得做人,反正山高皇帝远,钦差大臣说是圆的,皇帝就不会认为是方的。
不是有一句话这么说吗,进了金銮殿皇帝看不见,眼睛一闭天下太平,耳朵一堵,天下无冤,太平盛世就是这么来的。
也不是每个钦差大人都是这样,好的也有,不然这个大晋国就乱套了,皇帝也不是傻子,他的手下大臣也不可能都是无庸之人。
钦差大臣并不是特意来淮阳城,只是顺路过来,淮阳城在巡视名单中。
杨太守可以不管李沫,但不能不管钦差大臣,这可是事关乌纱帽的大事。
凭这小子的功夫,很有可能见得到钦差大臣,得想想办法,不能任由他编排是非。
更希望钦差大人身边的护卫得力,把李沫这小子干掉。
据说这次来的钦差大臣性格阴晴不定,很难侍候,不好办。以前的那些只要花点钱打点就可以蒙混过关,没什么大不了,大家心知肚明。
杨太守怒瞪:“你想怎么样?”
李沫:“不想怎么样,只想为我的兄弟姐妹讨个公道。”
杨太守是不可能供出幕后黑手的,那是他的金主,他最多只能说是失职,没有及时发现火情,导致延误救援。
至于失踪的范芳梅等人,他大可把所有责任都推到范芳梅的身上,反咬一口,说他们自己不小心点燃了店铺,怕东家问责,所以跑路了。
别以为杨太守不敢,事实上,他就敢了,稳定了情绪,理清了思路,不管怎么样,绝不能承认自己与幕后之人有瓜葛,朗朗乾坤,正大光明之下岂能任由一个平民百姓编排。
他可是淮阳城的太守,这里就应该由他说了算,这小子算哪根葱。
什么同归于尽,他有这个胆吗?就算把脖子伸过去给他,他都不敢砍。
刺杀朝廷命官,诛他九族都不为过,何况还是一个小县城。
想明白之后,又恢复一个太守该有的威风,清清嗓子:“李沫,本官现在就来回答你的问题,昨天本官派了吴捕头等人外出剿匪,昨天早上就出去了,关于这一点,值守城门的衙役可以作证。
回来已是天明,大家十分的疲惫,一听到你们店铺走水了,本官马上派了吴捕头等人,马不停蹄去查看情况,他们可是劳累了一天。
剿匪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你看还有人身负重伤呢,此刻正躺在医馆里,但是,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为了淮阳城的百姓,我们义不容辞,死而后已。”
“谁知还是晚了一点,未能挽回损失,至于错抓了你们,这绝对是个误会,因为是个人都会远离是非之地,唯有你们在废墟里鬼鬼祟祟,手中还有武器,理所当然把你们当成贼人处理,既然事情说开了,误会就解除了,本官呢,也不追究你们的责任了,大家就此揭过吧。”
最后还叹了口气,满脸悲伤:“对于你手下遭遇的不幸,本官深表歉意。”说完还对店铺所在的方向诚心的鞠躬,一副完全为人着想的样子。
林灵、张忠平、钟小亮完全傻了,这是一个太守应该说的话吗?见过不要脸的,但是还没有见过这么臭不要脸的,死的都能说成活的,颠倒是否黑白,他的太守之位是花钱买的吗?
堂外的百姓目瞪口呆,嘴巴完全可以塞得进一个鸭蛋,这是什么操作,铁板上的事竟然还有转折,完了,太守大人和吴捕头会不会找我们的麻烦?以后的日子怎么办?
吴捕头等人松了口气,看来还是大人厉害,三两句就能扭转乾坤,姜还是老的辣。
于是,衙役们站了起来(被绑的只是一只手),甩甩头,摆出最帅的姿势,我们可是剿匪的功臣呀,谁知道你们店铺出了什么事呢,说不定是你们不小心点燃了厨房呢,还怪我们救火不及时,你们的良心太坏了。
唯一不意外的是李沫,看来这个太守推卸责任的功夫如火纯青呀,这种事情干了不少了吧,不然的话脸皮怎么这么厚。
李沫勾勾嘴角:“按照太守大人说的,你的歉意要怎么表达?”
杨太守哑然,说的歉意只是口头上的事,这就是官腔,你小子懂不懂呀,想了想,不给李沫一个满意的答复,恐怕他还会纠缠下去。
“我的人被你们打伤了,你们又要怎么补偿呢?你们这是袭击公职人员,这是蔑视朝廷,可以把你们关进大牢。但是本官仁慈,念在你们出门做生意也不容易,还远离家乡,就不抓你们了,各自安好就是了,你也不要在这里纠缠,就算告到钦差大人那里也没有用,你说是不是。”
瞧瞧,这些话说得多合情合理呀,不知情的还以为李沫就是那个十恶不赦的江洋大盗。
林灵的火气噌噌噌往上涨,一鞭子甩在桌子上:“你的嘴巴太臭,还是不要说话了。”
杨太守这次没来得及躲,衣服被抽出了一条痕迹,心里很害怕,面上去装出大义凛然的样子,对着头顶的正大光明的牌匾拱手:“本官身为淮阳城的太宁,一心一意为百姓着想,小姑娘,你这样说话就是侮辱本官的人格。”
张忠平一脚把桌子踢倒:“去你娘的人格。”
门外的百姓已经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没见过如此颠倒是非黑白的人,而且还是一个太守,世界上怎么有这样的人。
也从来没有见过哪个百姓像李沫他们这样,敢跟衙门对着干,又是打人又是跟太守大人拍桌子,好刺激。
于是大家更加兴奋了,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生怕错过了精彩的画面。赶快打起来,使劲打起来,最好把这个衙门都砸了,想想就好过瘾。
但是大堂里面那些衙役们能不能不要站着,挡我们的视线了,可恶之极,像刚才那样坐在地上不好吗,为什么非要站起来?
杨太守气得脸色发青,怒吼:“来人,把他们两人拉下去砍了。”
钟小亮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你要砍谁?有本事你倒是起来砍呀。”
吴捕头不可能看着杨太守被人打,他们一只手被卸了,但是还有另一只手啊,虽然另一只手跟其他人都绑在一起,但是不影响他们站起来。
趁着李沫等人的注意力不在他们的身上,吴捕头示意站在角落里装死的几个衙役过来解救他们。
做捕快做到他们这种份上,实在是窝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被打,自己却无能为力,不知太守大人会不会对他们进行秋后算帐?
几个衙役看着李沫全围在杨太守的身边,完全不管他们,于是偷偷地跑了过来,拿起手中的刀正准备砍断绑人的腰带。
一只手轮流拍在他们的肩膀上,李沫阴森森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你们在干嘛?”
吓得手中的刀掉了下去,正好砸中自己的脚背,痛的呲牙裂齿:“没,没干嘛。”
吴捕头没眼看,你说这几个人怎么就这么傻呢?这下玩完了。
一刻钟后,杨太守鼻青脸肿的,终于举白旗,特么的,这都什么人呢?连太守都不放过。
外面的百姓人挤人,不少人抱怨:“哎呀,什么情况啊,有没有人知道啊!”
“看都看不到,哪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急死个人,刚才好像看到太守被揍了。”
“真的?你看到了?”
“看了一眼,好像被打到脸上了。”
“要不,挤进去?”
杨太守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如何,他只知道他现在痛得要死。
李沫蹲了下来,看着面前这个狼狈不堪的杨太守,微笑着说:“太守大人,滋味如何?”
杨太守摸哪哪都痛,准备说话,又扯到嘴角,嘴巴更痛。
杨太守觉得眼前这个人笑得像地狱的魔鬼,身子往后退了退:“本官赔钱总行了吧。”
李沫:“好。”随后说出了一个金额。
杨太守气得眼都直了,厉声喝道:“你为何不去抢?”
林灵点点头:“现在不是在抢吗?”
李沫拿起桌子上的笔墨,刷刷刷刷刷写了满满一张纸,递给杨太守:“把这个签了。”
杨太守看着上面的不平等条约,满身抗拒,可是由得了他吗?
张忠平抓着他的手直接按手印,钟小亮从他身上搜出官印直接盖。
不管这个不平等条约有没有效果,但是最起码暂时起到了震慑的作用。
全程在一旁装死的师爷,亲眼目睹着这个不平等条约的诞生,他能怎么办?
连太守大人都被揍得半死,何况是他呢,他连坑都不敢吭一声,还好这些人直接无视他的存在。
吴捕头只知道杨太守被打,根本不知道他们签了什么合约,也不知道赔了多少钱。
李沫吹了吹未干的纸张,对张忠平说:“跟太守大人去拿钱。”
张忠平把杨太守提溜起来:“走。”
李沫示意钟小亮跟上,怕的是杨太守诡计多端,后院这么多人,张忠平可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个钱现在必须拿走,不然杨太守会找各种借口拖延,可以再打他一顿,但是太费心费力。
一刻钟之后,两人美滋滋地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几位被抓的兄弟们。
张忠平上前邀功:“大人,到手了。”
其他几位兄弟看到李沫,垂头丧气的走了过来,非常惭愧的说:“大人,我们给您丢脸了。”
李沫:“别说这种话,这不是你们的错。你们都是好样的,不愧是我们松江县的好儿郎,有没有受伤?”
钟小亮:“还好这些衙役都被派出去抓我们,还没来得及严刑拷打。”
李沫:“撤。”
林灵指着地上的那些衙役们,说:“他们怎么办?”
李沫:“不用管他们,自然会有人处理的。”
九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门外的百姓主动让出一条通道,如同那个欢迎哪个大明星一般。
大家想问又不敢问,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真是挠心挠肺的。
有位大爷实在是忍不住:“这位小哥,刚才太守大人,说你们是纵火犯是真的吗?”
李沫笑得非常的亲切:“太守大人说了,一切都是误会。”
一位大娘:“刚才你们是不是打了太守大人?”
李沫抚平衣袖上的皱褶,依然微笑着:“怎么可能,我们可是斯文人,向来以德服人,怎么会干出打人的事呢?你们看错了。”
众人看着大堂上,集体胳膊垂下来的衙役们,个个身上挂彩,这就是所谓的斯文人,不打人?你说这个话不怕天打雷劈吗?你的良心呢?是不是被狗吃了?还是当我们眼瞎了?
“太守大人说抓你们是误会,是吗?”
李沫:“是的,没错,是误会,所以我们跟太守大人可谓是不打不相识啊,现在误会解除了,我们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该干嘛就干嘛,过段时间我们的店铺重新开张的时候,希望大家都能来捧场。”
“不会吧,你们还敢开店,不怕再出现这样的意外?”
李沫化身为是个热心人士:“太守大人跟我们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所以我们的店铺很快就会重新开张,希望各位街坊到时一定来捧场,我们一定会给大家最优惠的折扣。”
“还有就是太守大人是一个非常爱民的好官,他表示一定会好好的补偿给屋主,你们有没有比较好的店铺租给我们,欢迎各位推荐。”
“我有我有。”
“我也有店铺,直接租给你们,要不要现在就去看看?”
房子是从牙人那里租过来的,此刻屋主正和牙人在外面,挤不进来。
可把他们两个急死了,这个房子是心血啊,一把火就全烧没了。
也有人感慨:“原来太守大人还是好人呐,是我们误会了。”
被门口的百姓围着说了一刻钟,李沫等人才得以出来,直奔城门。
城门只有四个守城的衙役,他们不认识李沫,直接放人,就算知道李沫是闹事之人,他更加不敢拦,小命要紧。
林灵:“大人我们就这么走了吗?”
李沫冷冷地说:“走?可能吗?范芳梅几个还没找到,幕后之人还没受到惩罚,怎么可能走?放心吧,本官会让他们后悔曾经犯下的错。”
城里闹了这么大的动静,范芳梅几个都没出现,要么不在城内,要么出事了。
淮阳城不是松江县,里面有多少危险,李沫不知道,杨太守只是刚开始没反应过来,人手召集不到位,暂时被控制而已。
整个淮阳城不可能就这么二三十个衙役,不可能个个都是酒囊饭袋之辈,等到他们纠结力量上来的时候,凭李沫几个人哪里是人家的对手?先把人救出来,保存实力再说。
刚出了城不远,一道声音从官道旁的小树林传了出来:“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