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师傅现在很忙,接了县衙建设医院的大工程,要的人数不少,因为与李沫有口头协议,招收的小工必须是松江县人,这又让许多百姓在这青黄不接的日子里有活干。
但是他的小妾兰姨娘有意见了,为什么呢?因为兰姨娘是邻县的,前几天回娘家的时候炫耀他家老爷又接了松江县的大工程,还说去年的厂房建设和化妆品服装店的装修都是他家老爷承接的。
这让她的父母很有面子,逢人就夸她的女婿有多能干,实际上,这个刘师傅也不能算是他们的女婿,她们的女儿只是个小妾。
于是平时看不起兰姨娘当人小妾的街坊邻居三姑六婆都上门来找她,说接了这么大的工程,要的人肯定不少吧,无论如何一定要先顾着娘家这边。
至于师傅级别的,他们以前也曾想安排人进来,但是被排挤得很厉害,开玩笑,你们学会了我们就失业了,谁愿意带他们,再加上正妻的干涉,才没让他们得逞。
于是各种讽刺就来了,他们的女儿小妾就是小妾,说话一点份量都没有,连这点小忙都帮不上。
如今世道不一样了,这些人很会说话,夸她父母有个好女儿嫁了个好人家,实际上小妾不是娶的,只能说进门。
被别人奉承几句,她父母飘飘然,以前看不起我女儿,现在还不是照样巴结我们家找活干。
不是说以前没有活干,只是比较零散,工程量太小,盖个村民的茅草屋或者砌成围墙能花几天的时间,现在不一样,这可是大工程,没有三五个月不可能完工。
“老爷,你看这次能不能安排我娘家的那些人过来?”兰姨娘又在刘师傅的耳边吹枕边风。
刘师傅一口回绝:“我这边的师傅已经够了,安排不下了。”
最主要的是想省钱,一个师傅级别跟小工级别的工钱是不一样的,这些师傅都已经跟他好多年了,当初也是靠他们发家,大部分还是妻子娘家的人。
“不是大工,是小工,你看这些人是我姑姑的女婿、我二叔的女婿、我嫂子的亲戚等,大家都是亲戚,不好推辞。”
兰姨娘嘴上说着话,手上的动作却未停,整得刘师傅心痒痒的。
头脑却非常清醒:“这不妥,我已经答应了县令大人,不能招外地人,再说,招小工的都是师爷那边安排的。”
“人又不多,难道县令大人还要查你这点小工从是从哪里找来的吗?”
“小工的工钱是衙门给的,被查出来不好吧?”
“哎呀,老爷你怎么这么不懂得变通呢,这些都是小事,就算被人知道,也不可能捅到县令大人那里。”
兰姨娘不高兴了,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以后更加没人看得起她,特别是她的几个嫂子,如果不是因为她得宠,久不久拿点钱或者买贵重物品回家,她们那些人的嘴脸只会更加让人恶心,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
兰姨娘好说歹说,刘师傅却不敢答应,万一被发现,县令大人把工程换给其他人来做,他损失更大。
气得兰姨娘一夜未理刘师傅。
“师爷,盖一座学校的话,我们的资金够不够?”李沫问师爷。
师爷真的很怕李沫问钱的事,县令大人一出手就是大项目,一眨眼的时间就可以把库房掏空。
师爷真心不想管钱,看不到钱就算了,眼不见为净。
偏偏所有的帐都是他来做,所有的钱只是在他的手上转一圈而已,还没捂热就已经没了,心里拔凉拔凉的。
从岳云山扫荡回来的钱财,已经用了部分在建设医院上,本来还以为剩下的钱可以省着慢慢花,谁知县令大人还在惦记着盖学院的事。
医院建好后还要继续掏钱,这个学院更不用说了,就是赔钱的买卖。
师爷小心翼翼地问:“大人您预算要多少银子?”
师爷见过李沫画的学院草图,够大,够气派,恐怕只有京城才会有这么大的学院,坐在里面都是一种享受。
李沫:“把刘师傅找过来预算一下。”
李沫本来想等手头宽裕一点的时候再盖学校,所以才决定先盖医院。
转头又想,既然要盖那就一起吧,想入学的也不是一会儿就能入学的,这当中还要做许多人的思想工作。
九年义务教育也不是这么快就能够让人接受,最起码这一年内大家都会抱着怀疑的态度,他们更愿意让孩子们去田里劳作,读书能有什么名堂,来来去去都走不出松江县有个屁用。
刘师傅接到通知的时候又是一楞,医院还没盖好,怎么又要盖学院?衙门现在这么有钱了吗?
县城太小,已经容纳不了这么大的学校,和医院一样都建在城外。
站在城外的荒地上,看着道路两旁,一边是服装厂和化妆品厂,一边是正在建设的医院,刘师傅看到李沫已经到了,赶紧屁颠屁颠地跑过来。
刘师傅:“大人。”
李沫:“一起看看学校的地址吧。”
不管是服装厂还是化妆品厂,离道路都有很远的距离,就算以后这一带发展起来,也不会影响到交通。
曾经无人问津的荒地上已经开始成了香饽饽,已经有人开始打听周边的地价,这可是个好现象,相信年底之前民房就会相继盖起来,这个地价要订多少才合适呢?还是由县衙出面盖房子以后出租,形成商业一条街?
咳咳,想多了,面前还有一大堆事。
李沫指着医院旁边的空地问师爷:“学校就建在医院的旁边,你看如何?”
师爷若有所思:“大人,学院和医院服装厂化妆品厂都在城外,那城里面就没有什么了。”大的建筑都在城外,里面只有一个衙门是大一点的,这像什么。
李沫看着城外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怕什么,以后把这一片纳入县城就行了。”
师爷目瞪口呆:“这一片?”
李沫好笑地看着他:“这只是开始,以后发展起来可就不止这一点了。”
李沫指着服装厂后面的那一大片空地:“包括那些,都将是松江县的县城,城墙也将重新改造,十二时辰都开门,方便城外的百姓进来。”
师爷没有听到其他,只听到城墙要重新改造,这是要花多少钱呀?
刘师傅很会说话:“大人,我认为学院建在这里可行,地方够宽。”
这没有拍马屁的意思,这是事实,要盖那么大的学院,城里就这么巴掌大,哪有地方?
要办好学校,那就先要招聘教师队伍,还有就是很多东西要进行改革,不能只按照书面的东西来教学,科举固然重要,但是实际上能够走到京城参加殿试又能有几个?
让他们把实际与理论的东西进行结合,不能做一个五谷不分的书呆子,教学课本必须改版,所以才要提前招夫子。
李沫明确地对师爷说,当初在茶馆的那一伙书生绝对不能录用,这种道德丧失的人不配为人师表。
当县衙再次贴出招聘公告的时候,所有人都傻眼了,招夫子,而且人数还不少,文武夫子都招。
这让读书人又生出了一种优越感,看看我们不就是香饽饽了。
松江县的那些读书人99都是名落孙山的,可见这个时代的科举有多难。
县衙招聘夫子让他们看到了一线希望,家里穷没钱去参加科考的,觉得自己可以一边教书,一边温习,等攒够了路费就去参加考试。
招夫子比招销售人员和大夫容易得多,但是李沫的要求却很高很苛刻。
李沫并不要求学院里面的学生以后有多大的建树,但是不能死读书,必须德智体全面发展。
要求所有的夫子更加不能呆板不懂变通。
术算,也有现成的算术课本,虽说难度有点大,而且好多年没有更新内容了,但也不是不能学,李沫打算把阿拉伯数字加入进去。
现在衙门里面的所有人和化妆品厂服装厂红薯作坊的人员都懂得阿拉伯数字。
工厂和作坊的人由于学习时间短的关系,简单的加减还是懂的,只是复杂一点的加减乘除他们就不会了。
可是语文就麻烦了,如今所有的教书先生都是走科举路线的,也就是教导四书五经,三纲五常那一套。
而李沫自己熟悉的那些东西,显然也不是能正大光明拿出来说的,且不说会激起所有统治阶级的警惕,光是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就不配套,在这个工业革命还没诞生的时代,分分钟要人的命。
李沫:“师爷,你说我们能不能把书上这些东西改了?”
师爷:“大人,凡是要走科举之路,必须要学四书五经。”
“但是单单学这些,让孩子们会觉得无趣,而且对现实生活没有多大的意义。”
师爷不明白为什么要改版,更加担心的是后续的问题:“问题是改了教学课本,被上面知道了,会不会有麻烦?”
松江县再怎么牛,都还是属于大晋国的一个小小县城,小到什么程度呢,这么说吧,金銮殿上的人应该没有一个人知道松江县的存在,但是一旦被人捅到皇帝面前,诛九族也不为过。
李沫白了师爷一眼:“你这是瞎担心什么,又不是要造反,有国才有家,这是大家都明白的道理。只是做相应的改版,比如说都是文言文,那我们能不能用比较直白地的话语来教学。”
“明白尊卑,能让人老实听命,可是天下终究不是某几个人的,我想要的是我们松江县人都能抬头挺胸,知家国,方能生忠勇,让他们为自己活着。”
经李沫这么一解释,师爷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理解错了。
李沫接着说:“松江县缺的就是人才,以后发展起来后,我们会有更多的行业展现在大家面前,确实无法考取功名的,他们终究面临就业的问题,管事、账房,文书,管库的钱粮官,也都会优先用学校里出来的子弟。”
这就跟私塾大大不同了,私塾出来之后,要么就一举成名,要么回到原点。
这学院真能有前途,而且都有这么长远的打算,自己可以苦一点,儿孙们却不能再苦了,多学点东西,混个更好的前程才是正经事。
松江县唯一的私塾—远明私塾,议事厅里坐着几位老家伙,坐在主位上的是私塾的老板,同时也是私塾的一位夫子—冯夫子。
冯夫子:“你们说县令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说的是县衙招聘夫子的事。
陈夫子摸着胡子,不断地摇头:“看来县令人是看我们不顺眼了,要我们从松江县消失。”
王夫子:“不可能,他也没说要把我们私塾关掉,你们的担心是多余的。”
陈夫子:“王夫子,你的心可真大,县衙要招那么多夫子,肯定是要想办学堂,到时候谁还会来我们这里读书,我们只能回家安享晚年了。”
陈夫子看着冯夫子:“冯夫子,不如我们直接去问县令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冯夫子犹豫:“不妥,如果直接去了会不会被骂?”
其实更怕的是被打,听说县令大人动不动就打人,被他打过的人还不少。
他们这些老胳膊老腿的,被县令大人打,会很没面子的。
“他敢,咱们怎么说也是秀才出身,也是有名分在身,县令大人凭什么打我们?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你有所不知,前段时间就有人被揍了,而且被揍得很惨。”
“我们这一大把年纪,如果他敢揍我们,我直接就躺在他的面前,让松江县的百姓来评评理。”
“这可不行,有辱斯文,被人看到也不好。”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办?我们以后会真的要告老还乡了吗?”
“我觉得告老还乡还挺好的,我们家现在已经中了很多甘蔗和茶树,我可以安心带孙子了。”
“没出息!”
大家愁眉苦脸也不知道咋整,现在私塾的学子也不多,能读得起书的人没有多少个。
夫子的面试是在两个月以后集中进行,但是招聘信息一贴出来之后,想要报名的人数已经超过了三百人,这还不是真正到两个月后面试的人数,只是小道消息上的数据。
报名的年纪参差不齐,最老的可能都有60岁多了,最年轻的也只二十出头。
人未免也太多了,怎么都赶在一起了?唉,一个学堂又能招多少先生,这要是被挤掉了可怎么办?很没面子的。
这世道,吃饱饭都难,哪还有闲钱交束脩?孩子稍大点也得帮家里干活。
别说是这些平头百姓了,就算有心功名的读书人,考科举真的是难上加难。
他们这些秀才的日子就更难熬了,有本事有门路的,都去衙门里谋差事了,若是数算好些,或是人机灵点,也能寻个账房、文书之类的活儿,再不济就只能在街上摆摊儿,替人读信写字,勉强混口饭吃了。
没本事又拉不下脸的,真的不知道要干什么,啃老吧,父母又没钱,不肯老吧,自己手不能抬,肩不能挑,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
李沫打算把肥皂厂开在化妆品厂的隔壁,当初去建化妆品厂的时候,厂房够大,化妆品厂只是占用了一小部分而已。
现在的问题是如果肥皂做出来,怎么销售真的是个大问题。
周边几个县城是可以销售一部分,但那只是杯水车薪,销量太小,李沫的打算是销往全国各地。
但是到目前为止,只有上次那个书生来面试过,就再也没有人过来,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想的,销售人员这么廉价吗?
还有就是大夫,一个人都没有来面试,看来要到处去挖人了,一个一个去找,高薪聘请,就不信没人来。
李沬决定在开肥皂厂之前先去探探路,靠别人总是考不住了。
然而,她还没出门,杨丹妮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