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则跟孙向魁两人在地上一边画,一边研究。
后来邢远也加入进来,偶尔提出一个想法,还挺有创意的。
然后孙向魁拿了纸笔出来,把屯堡的结构,尽量详细地记录下来。
其实这个叫城堡,或棱堡更为妥帖。
范则参考了欧洲的棱堡,根据附近的地形,设计了一个规模和功能,都相对合适的木制堡垒。
第二天清早,范则从林老爹那,领走了打造好的几把斧子和长锯。
念义也带着义军,早早等候在村口。
鸡屎台村离图们江很近。
范则将棱堡的位置,选在了这段江水的内弯处。
建成后,棱堡将三面环水。
其实这样设计,有利有弊。
有利的地方,是敌人很难在临水的方向,布置太多的攻城人员。
弊端是如果被围攻,也只能从朝向内陆的方向突围。
不过,因为棱堡有着优秀的交叉火力线,只要有一百个战意顽强的守军,敌人不动用火炮的话,少说也得填上数倍的人命,才有机会攻下。
当然,这都是范则的估算,而且前提是要有火铳。
不过现在首要的工作,不是造围墙,而是先盖好兵营。
一群义军兴致高涨,分了几个小队出去伐木。
其他的人,在河岸上整备地形。
有工具的用工具,没工具的就用手,干得别提多起劲了。
范则想了想,要是有电锯就好了。
那是在想屁吃。
但水锯也不是不能考虑。
这些已经在他的计划内了。
之所以把棱堡选在河湾里,除了防御方面的考量外,他还想在河道两个拐点处,挖一条沟,让水流穿过棱堡。
因为水的惯性,在冲击拐角时,力道会大很多。
所以这条沟,用来带动水车,搞点水力设施,问题应该不大。
而水车和水力设施,建造在棱堡内,也会提高安全性,以免被人破坏。
虽然范则没有见过水锯或是水锤的实物,但基本的原理都懂。
等林老爹有时间了,跟他商量商量,能不能做些铁制部件,增加水锯的稳定性和耐久。
说到林老爹……
范则找来了念义,让他从义军里挑几个力气大,手又巧的过来,最好能听懂点汉话。
念义想来想去,先找来了念直。
念直又去发展下线,没用多会儿,带了四个看着还挺像样的小伙子过来。
“行了,那跟我来吧。”
范则带着他们,来到林家后院。
现在天还早呢,连饭都没顾上吃,林老爹就在后院叮叮当当地敲打着。
林佑对着一个半人高的粘土熔炉,正在拉着风箱。
“老爹,忙着呐,辛苦辛苦啊。”
范则点头哈腰的,伸手去给林老爹擦了擦汗。
林老爹最近可是忙坏了。
人一加班,脾气就不太好。
只听他“哼”了一声,推开范则的手。
“你这假鞑子,比真鞑子还狠,拿我们爷俩当牲口用呢这是。”
范则讪笑几声。
林老爹也就是嘴上唠叨两句,但活是从来不会落下的。
他也想尽快帮着念义他们安顿下来。
刀子嘴,豆腐心,打工人的命。
范则又去林佑那看了看。
只见他满头大汗,已经很累了,但手上一刻也不敢停。
熔炉里的铁也不知炼了多久,看样子没有炼成之前,就要一直这么拉下去。
念直倒是挺会来事的,上来就要替他去拉风箱。
身后几个义军小伙子,又抢着去帮念直拉风箱。
这把林佑给气的:“你们别乱搞,拉这么快风箱该坏了……也别拉那么慢,那火都快熄了!”
就这么手忙脚乱地教了半天,才算把这点工作交接出去。
范则从屋里倒了碗水,递给林佑。
“栓子,累坏了吧?”
林佑一扬脖,几口就把水喝完了,额头上顿时又渗出一堆汗珠来。
“咳,累什么累,干了多少年,早习惯了。”
范则乐了:“你才多大啊,就干多少年。”
林佑想了想:“我六岁的时候,就帮着我爹拉风箱,拉了十三年了。”
范则有点惊讶“六岁,那能拉得动吗?”
林佑不屑一笑:“你以为我栓子的小名是怎么来的?”
说完他指了指风箱的拉杆。
“那玩意,就叫拉栓。”
好家伙,幸亏当时没让你去放牛。
然后范则把念直和几个义军带到林老爹那边,让他们跟老爹学徒,帮着干活。
林老爹说打铁用不了这么多人,就分派了一下工作。
念直汉话说得好,帮老爹打铁。
林佑拿着镐头,带着两个义军,上山去挖铁矿和石灰石。
剩下两个义军,轮流拉风箱,顺便干杂活。
这边也安排妥当了,范则又回到棱堡工地,跟着孙向魁一起,一边给念义解释施工图纸,一边监督施工进度。
邢远则又拿起了弓箭,上山去打猎了。
现在添了这么多张嘴,肉食供应就全靠邢远了。
实际上他也打不回多少东西,他只是不想去砍树而已。
怜容带着妇女团,抢了范则的活,负责起一日三餐。
对,范则把两餐制改成三餐制了。
人要不吃饱,可没力气干活。
大家就这样干劲十足地忙活了十多天。
随着林氏父子牌工具的持续产出,伐木队又扩大了编制,闲人们被改设成了锯木队和建造队。
现在的棱堡工地上,已经建好了几幢营房。
虽然很简陋,几乎都是一些比较直的原木堆起来的,还四处漏风,但总比在野外露宿强。
而且建造队已经开始和稀泥了。
他们从河边挖了不少黄泥,混入干草,糊在营房的木墙和地面上。
范则让林佑用粮食,从附近种水稻的老乡手里,收了些稻草过来,铺在房顶上,临时遮挡雨水,等以后有条件了,再换成瓦片。
锯木队把稍短些的木头,按范则的要求,做成了床的样子。
因为地面是泥的,而且工期比较赶,没有做地炕和火炕,就暂时睡在床上,以免睡在地上腰酸背痛腿抽筋。
不过,义军们还是腰酸背痛腿抽筋了。
那些床都不是精工细做的,义军们普遍反应,还不如睡地面舒服呢。
范则思考了一下,觉得可能是没有被褥的原因。
那么为什么没有被褥呢?
因为没有棉花。
咸镜道的主要粮食作物,是小米和水稻,同时还有大豆和少量的玉米。
至于经济作物嘛……苹果算吗?
不过现在离秋冬还早,暂时让义军们用稻草之类的对付一下,后面再想办法。
而另一件事情,让范则更担心一些。
最近一段时间,义军们在村子附近活动得太多,已经被不少村民看见了。
一帮女真人,几乎个个都说朝鲜话,这个事情,是不是多少有那么一丢丢的奇怪?
很奇怪好吗!
好在老村长在村里很有威望,他让这帮人不要乱说,短期内问题不大。
而老村长嘛,其实早就看出点端倪了。
那大石头念义,好歹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不能说化成灰都认得,但这不是没化成灰吗?
范则问了林老爹和念义的意见,他们都说老村长很可靠。
于是范则就跟老村长摊牌了,不装了。
老村长可太高兴了,当时就要杀鸡。
范则赶紧把他拦住了。
这是母鸡,还是留着下蛋吧,毕竟咱们村子含蛋白质的食物,已经不多了。
不过晚饭还是炒了几个鸡蛋,范则的手艺,让老村长吃得那叫一个美。
饭后,老村长说今天村里来了外人,好像在打探什么,但被村民拦了回去。
范则心思一沉,找邢远商量了一下。
第二天下午,邢远就发现了老村长说的外人。
那人穿着看着跟附近的村民差不多,但神情举止都很可疑。
就像谍战剧里接头的特务似的,恨不得一步三回头。
邢远看了都直摇头:“说实话,派条狗来,都比他管用。”
范则笑道:“狗估计他们留着吃了。别愣着了,跟上他。”
邢远把指节捏得咔咔作响。
“要活的要死的?”
范则瞪了他一眼。
“要不我让老孙去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