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则在前头带路,一群“鞑子兵”,浩浩荡荡地来到茂山镇外。
门口守城的两个差人,见到这个阵势,险些流了黄汤,拔腿就跑,脚下的影子都差点追不上他们。
在来之前,范则已经跟念义他们问好了,把一些可能被本地人认出来的义军,都放在了队伍的中间。
等他们到了衙门,刚好把想要开溜的崔伊赫堵在了门口。
崔伊赫这个气啊,都怪守城的两个废物跑得太慢,要是消息再早来半刻,自己不就跑了吗?
“下官见过大清上国尊……”
嗵——
范则根本不等他说完,直接飞起一脚,把他踹出好几米去。
对付这位崔判官,范则可不会有对老村长的那种愧疚感。
朝鲜的两班贵族,有一个算一个,全是吃人肉不吐骨头的货色。
就是直接砍了也不冤。
孙向魁慢步过来,冷冷问道:“知道我们为什么来吗?”
崔伊赫捂着肚子,很吃力地爬了起来,又行了大礼跪倒。
“下官,下官不知。”
孙向魁看向范则,用大拇指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范则怒喝一声,直接拔出刀来。
“尊使息怒,下官知道了,知道了,快住手啊!”
崔伊赫吓得帽子都掉了,想躲又不敢躲,只能不停地嗑头。
“问他,我们的东西呢?”
范则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让孙向魁翻译。
崔伊赫如丧考妣,眼泪都飙出来了。
“此事实非下官之罪啊,下官已将文书递与镜城都护府,只是路途遥远,尚未收到回文,下官也不敢擅自作主,请尊使明察啊!”
这话说的,范则能信?
你朝鲜一共多大个地方?
镜城离这能有多远?
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吗?
老虎不发威,你是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啊?
范则面色阴冷:“只问他一次,我要的东西,有,还是没有?”
崔伊赫“嗯啊”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范则把心一横,刀又离他的脖子近了几分,已然切出一条血线。
刀锋之利,可见一斑。
“有!有!”
崔伊赫见了棺材,再也不敢有侥幸搪塞之心。
“尊使请随我来,这就带您去取!”
见他终于识相了,范则才收回刀来,心里也是突突狂跳。
还好这家伙不是个死硬骨头,否则范则这个和平年代出生的现代人,还真不见得砍得下去,到时候就难办了。
崔伊赫闷头带路,在镇里拐了两个弯,进了一处院落。
院门口是有人把守的。
他们看见判官大人过来,身后还跟着一群凶神恶煞的家伙,愣是连眼都不敢眨一下,像木头似地戳在那里。
“尊使,这是本镇仓廪,需要多少,请尽自取便是。”
范则挥了挥手,邢远抢先一步,打开了房门。
还好,没人偷袭。
说实话,范则有点怕这判官想要鱼死网破,所以让邢远上去探路。
邢远功夫那么好,人又机警,就算里面有人埋伏,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范则迈步进去,四下看了看,里面堆着很多装好了袋的粮食。
他用剑扎开了一袋,里面流出金黄的小米。
不错,是粮食。
但这特么根本不是储米的粮仓好吗?
这个年代,谁家的米是装好了袋储存的?
崔伊赫这个狗官,明明已经把粮食准备好了,却还是想耍花样。
如果不是刀架脖子,怕是连一粒米都不想往出拿。
不过范则也不纠结这些,有粮食拿就行。
他向身后喊了句女真话,进来几个义军,开始往外搬粮食。
范则看义军们一个人就能扛起这么大袋粮食,也想颠颠重量。
好家伙,差点没把腰给闪了。
这一袋少说也有个一百来斤。
范则体格算是挺好的了,平时偶尔也会健身,虽然能扛起来,但是很吃力。
那些义军一个个瘦瘦小小的,却力量十足。
看来以后得加强锻炼了,估计要是生死相搏,义军里随便出一个人,就能把他制得死死的。
不过范则表面上装得很轻松,随手又把粮食扔在地上。
不能露怯。
等义军差不多人手一袋以后,范则一招手,大家有序地排着队,往镇外走去。
临走前,范则用很轻蔑的表情说道:“下次,主动把粮食送去,不要劳烦我们的勇士,他们是战士,不是奴仆。”
崔伊赫连连称是,这回也不送他们出城了,站在仓廪门口,长舒了一口气,扶着门框瘫坐下去。
范则回到鸡屎台,在路上休息了不少次。
看来,这些义军虽然力量不错,但耐力还是差了些。
这主要是因为营养没跟上,要是多吃点好的,估计很快就能补回来。
这些粮食被堆在了村长家里,谁让整个鸡屎台,就他家屋多呢。
老村长现在跟范则他们,也不像原来那么局促了。
而且这么多粮食,虽然不是自己的,但看着就高兴啊。
这就像你老板发年终奖时,从银行取回几百万的现金,在那里堆成个小山。
虽然知道这些不全是你的,但是不妨碍你流口水。
什么,你们公司没有年终奖?
打扰了。
不过这一百多人,村长家的院里可站不下。
他们只能先待在村外。
范则在林老爹家里,指挥邢远把那头肥猪给宰了。
然后把猪肉分好,切成小块。
之后拿了林老爹的大锅,又从村长家搞了不少大陶罐,在村外的空地上,架起柴火,开始做饭。
随着小米饭的香味飘出,义军们的眼睛都绿了。
粮食啊,多久没见过这么纯粹的粮食了?
很多人不由自主地流下了泪水。
他们在与鞑子对战的时候,没有落泪。
在被朝庭打成流寇的时候,没有落泪。
在山里挖野菜吃草根的时候,没有落泪。
现在,他们落泪了,不是因为吃到了粮食,而是因为激动。
这种激动的根源,叫做安定。
他们漂泊太久,已经快要忘了安定是什么感觉了。
当这感觉再一次从记忆中被唤醒,泪水若不从眼角落下,又能从何处落下呢?
范则很快找到了答案。
是的,嘴角。
看着这些义军,一边哭一边馋得直流哈喇子,范则也是笑了笑。
真是群可爱的人。
直到他们每人都饱饱吃了一顿小米干饭,看着做好的猪肉,一个个摇头的时候,范则又改主意了。
真是群矫情的人。
他叫来念义,让他问问这群师兄弟,谁以后不打算做和尚了,就过来把肉吃了。
不把身子吃壮,怎么做大事?
但念义脑回路似乎有点偏。
他既不提吃肉的事,也不去劝那些师兄弟,而是问范则要做什么大事。
范则没好气地说道:“你们不会以为靠着这招,能在茂山骗一辈子的粮食吧?”
念义想了想,似乎是这么个道理。
“那我们以后该怎么办,莫非要去做些伤天害理的勾当?”
“当然不是,”范则摆了摆手,“你们得先能站得住脚,养好了身体,有一个根据地。”
“然后去打鞑子的秋风也好,或是再谋出路也罢,都随你们。”
“我可以帮你们打开局面,后面的事,大概要靠你们自己了。”
念义一听,忽然有些着急。
“范先生,您的意思,是不想留下吗?”
“请恕念义愚钝,先生救我等于水火,却又不用我等效死,念义实在不解。”
范则笑了:“你一点也不愚钝啊,那我就不跟你假客套了。”
“你们愿意跟我一起,闯一番事业,正是我求之不得的。”
“只是我今后要走的路,虽然谈不上伤天害理,但或许会与你们的信念相背。”
“所以,我要先跟你说清楚,至于如何选择,你再仔细斟酌。”
念义沉吟了片刻:“虽然不知道先生的路,会是怎样的走法,但念义相信,以范先生的为人,定然不会是邪路。”
“所以,念义恳求先生留下,我这就去劝师兄弟们吃肉!”
范则有点蒙,这个倒也不必啊。
刚才只是看猪肉太多,怕吃不完浪费。
就算不想吃肉,咱们还可以用别的补啊,大豆坚果什么的,一样有蛋白质和脂肪。
怎么搞来搞去,变成逼和尚吃肉了。
这,算不算伤天害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