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林佑出去还没多会儿,马上又回来了。
这回他也很着急的样子。
“爹,咱家还有刀伤药没有,刀伤你会治吗?”
林佑一边在屋里胡乱翻找着,一边问道。
林老爹想了想:“咱家有过刀伤药吗?”
哎?
这一下爷俩都愣了。
对啊,家里从来也没有过刀伤药这种东西。
林老爹见林佑心神不宁,也撂下了筷子。
“栓子,出什么事了,是小石头受伤了吗?刚才看她还好好的啊。”
“不是,是小石头她……”
林佑说到一半,看看范则他们,咂起了嘴。
林老爹不太高兴:“这些又不是外人,怎么说话还吞吞吐吐的,一点都不爽利!”
林佑沉吟了一下,觉得老爹说的对。
“好吧,是小石头她哥,大石头回来了。”
“大石头?!”林老爹“蹭”地一下站起,“他还敢回来,还受伤了?”
“嗯,伤得很重,还有他的一个朋友,也受伤了。”
林老爹长出一口鼻息,皱起了眉,明知道家里没有,但还是跟林佑一起到处搜罗起来。
这就叫有枣没枣打三竿子,万一要是找出点什么别的东西能用,也不算白忙活。
见这爷俩长吁短叹,里外乱窜的样子,范则决定帮他们一把。
毕竟也有一猪之恩,就当是报答了。
“邢哥,拿出来吧。”
邢远突然警惕起来,身子都往后撤了一些。
“你是不是偷偷翻我东西了?”
范则乐了:“你身上和袋子里跟百宝囊似的,想要啥直接说就行,我还用费事去翻?”
邢远嘟起了嘴,不太情愿,但还是从包里拿了瓶金疮药出来。
范则是真服了,问他从哪里搞的。
他说在札喇冯阿家偷的,鞑子常年打仗,家里都会备些刀伤药,而且用料还很好。
嗯,不愧是“龙兴之地”,药材质量肯定是杠杠的啊。
范则拿着药,交给林佑。
“范大哥,这是?”
“这是上好的金疮药,你赶快拿去救人,别耽误了。”
林佑一听,也顾不上别的了,拿了药就想跑,然后又折回来,有点不好意思。
“范大哥,这药,我不会用啊。”
范则又看向邢远。
邢远:……
“给我,带路!”
邢远心情不是很美好,抢过药瓶,推着林佑就出了门。
范则也跟上去了,他对石头一家的故事,略微有些好奇。
从林家出来,斜对门就是小石头家。
她家的房子也还算整齐,只是房顶很低,邢远和范则这种一米八多的大个子,都得爬着进去。
“这叫什么事儿啊,老子在鞑子面前,腿都没打过弯,结果到了这儿,先给个高丽窝棚跪了,真晦气。”
邢远老大的不乐意。
范则在他身后,抬手拍了他的屁股。
“别废话,救人要紧。”
等几人都进来以后,小石头拉开了布帘,见到这么多人,直接愣住了,眼神很惊恐。
林佑赶紧跟她说了些什么,她才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等小石头闪开身子的时候,范则见到了后面躺着的人。
应该是大石头吧。
或者干脆叫碎石子吧。
好家伙,这是中了多少刀啊,这人还能要吗?
只见他全身上下,得有十多个大小刀口,有好几处还在往外冒血。
在大石头身后,跪坐着一个看起来还挺精壮,约么有二十多岁的朝鲜男子。
这男子的肩头应该是被砍了一刀,还挺深,腿上也缠着白绵布,可能是不太严重的伤口,已经自行处理过了。
邢远来到大石头身前,见他还有意识,身体因为疼痛而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倒也是条汉子。栓子,跟他说一声,很疼,忍着点。”
林佑连忙跟大石头说了一下,连邢远叫他小名的事都没在意。
大石头紧咬着牙关,眼睛里全是血丝,没有任何回应,不知道是听不到了,还是动不了。
邢远也不废话,拿起药瓶,在大石头的伤口上撒了起来。
当药粉落到刀口的时候,大石头的身体猛地一挺,腰下悬空,双手死死攥着,恨不得从脑后发出一声闷哼,然后又重重摔了下来。
不过后面再撒药粉的时候,他就没有这么大的反应了。
范则想了想,这大概跟口腔溃疡差不多吧。
第一口酒含下去的时候,疼得人想哭,但第二口就没感觉了。
人麻了。
邢远用了大半瓶药粉,才算把他身上的伤口都盖住。
要知道那可是比火龙果还大的瓶子啊。
然后邢远跟小石头要了些干净的棉布,按药粉止血的速度,从伤势较轻的刀口开始包扎。
他的手法很巧妙,在没有缝合技术的情况下,尽量把伤口压合在一起。
等外伤处理完了,又让小石头去烧些热水。
在这期间,抽空给肩头受伤的男子治疗了一下。
然后邢远又掏了个小药瓶出来,用水把里面的药粉化开,用棉布放在里面浸湿,塞到大石头的嘴里。
“让他吸,吸完了哼一声。”
林佑赶忙照办。
大石头这时候已经能闭上眼了,不是挂了的那种闭眼,而是伤势止住,身体逐渐放松的闭眼。
他按照邢远的吩咐,还算配合,吸完了就“哼”一下。
反复几次以后,邢远摸摸大石头的额头。
“很烫,能不能活下来,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还剩下一些药水,邢远让那个朝鲜男子喝了。
林佑赶紧把情况跟小石头说了说,小石头很感激,连同跪在大石头身边的男子,不停地向邢远嗑头。
“铁达尼康撒你达!铁达尼康撒你达!”
这句范则听懂了一半,康撒你达是谢谢,那他们谢谢铁达尼又是为啥呢?
邢远完全听不懂,但因为用了太多的金疮药,很不高兴。
“行了,别嗑了,这叫什么事儿啊。为了救个小高丽,用了老子一瓶好伤药。你要没那个本事,别出去惹事儿啊,让人砍得跟个血葫芦似的,不难受吗?”
范则看邢远发了一通牢骚,知道他是真心疼啊。
不过他知道,邢远并不是小气的人,即便刚才他不开口,邢远最终也会忍不住,自己主动拿出来的。
世界需要热心肠嘛!
就在这时,大石头突然开口说话了,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阁下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在下武力低微,也让阁下见笑。若是阁下后悔,取了在下性命便是,请勿出言相讥!”
卧槽!
范则惊了,邢远惊了,林佑想了想,没惊。
“你,你会说大明官话?”
是的,大石头说的,是大明官话。
为什么要加个官字?
因为他一个朝鲜人,这字正腔圆的中州雅韵,说得可比范则和邢远地道多了。
虽然他说得很吃力,但听起来跟昆曲的念白似的。
要不是房子顶棚太矮,还以为回了大明,正跟哪个上了品级的官员说话呢。
大石头没有回答,可能是这句话费了太多力气,昏睡过去了。
范则拍拍林佑,有些诧异地问道:“他会说大明话?”
“呃……会。”
“那你刚才还给他翻译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