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则一通胡闹,搅得札府上下,不算过了个好年。
正月初二,清军攻破济南,民众死伤无算。
大明有多少人,没有过好这个年?
又有多少人,没有熬过这个年?
范则仔细盘算着,清军二月份就要撤退了,大概三月下旬,就能回到盛京。
在此之前,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首先,趁着跟大奶奶关系热络,借用鬼神报应之说,保了怜容的命。
济兰因为欺负怜容而挨了打,几天都不能走路,之后见了怜容也不敢再嚣张了。
至少在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然后他又揭了穆总管不少的短。
大奶奶手里管着府上的经济,但不太会看账。
一直以来,穆总管只是偶尔过去报个总数,要是不细查,也看不出什么。
范则把厨房用度之类的,记成小账,给大奶奶看。
结果光是这一项,一年就差了几十两银子。
穆总管手脚虽然不干净,可实际上却没贪这么多。
毕竟整个札府,一年到头才进项多少银子。
但他能做假账,范则也能啊。
这下可把大奶奶气坏了,该死的奴才,一年贪了府上多少头猪啊?
要是都做成菜,那不得美死?
然后范则就顺理成章地,引荐了孙向魁。
孙向魁本来憋在寡妇家里,天天跟如狼似虎的鞑子老娘们儿玩躲猫猫。
一听可以出去了,乐得一蹦三尺高。
不过大奶奶也不会直接让孙向魁,去顶了穆总管的班。
因为孙向魁会女真话这个事,始终没对别人说过。
范则建议学学明朝那边,给府里加设个账房。
这样管家不管账,账房不管事,二权分立,互相监督,谁也做不了手脚。
大奶奶看范则,是越看越美。
人长得立正,脑子还好使。
甚至有一次还像开玩笑似的,让范则晚上留下。
范则吓得汗毛都直了,连滚带爬地跑回了外院。
等到了二月初的时候,孙向魁带着一个家丁,开始下乡了。
东北地区,春耕通常是在阳历四月末,也就是阴历三月左右开始。
札喇冯阿的旗地,位于辽东,相对东北其他地区,气候更加温和。
所以在阴历二月末,就要开始准备春耕了。
此时的满清,政令方面还不完善,下层旗人之间也会时常相互吞并土地。
所以每年春耕前,要去重新记写每个庄户的田产,免得在秋收交粮时,对不上数目。
这个活,才是穆总管最大的油水。
如今被孙向魁给抢了,恨得他牙痒痒,想着让那个家丁,找个没人地方把孙向魁给宰了。
没想到范则早给大奶奶提了醒。
大奶奶跟穆总管说得很清楚。
孙先生少一条眉毛,剃你两条。少一条腿,砍你两条。
穆总管摸了摸刚好没几天的腿,觉得油水虽然少了,但还是有两条腿的好。
结果孙向魁这一趟,可是累得够呛。
因为庄子附近,是两条河的交汇处,形成了一个三岔形的河口。
而札家管辖的牛录,沿着两条河,星罗棋布。
头半个月,因为气温还很低,河水冻结,过河相对容易。
等后半个月的时候,冰层已经很薄,河心的部分都要开化了。
好在女真人现在还没完全脱离渔猎社会,河边几户人家,都有渔船。
孙向魁用札府的名头,借了两条,停在河口的地方,方便来回渡河。
不过也有个好事,就是孙向魁学会骑马了。
严格来说,是骑驴。
范则听说了以后,咂了砸嘴。
“合着咱们几个人里,就我还不会骑马了。”
“你也别自卑,以后有的是机会,你这么机灵,骑两下就会了。”
范则无奈笑笑,把手里的图收起来,又交还给邢远。
“没什么大问题,照这个办吧。”
邢远答应着,闪身走了。
范则回了外院,进了热炕房。
他现在不想独享大炕了,睡热炕头它不舒服吗?
屋里有三个家丁,剩下的两个,一个在看牢房,一个跟着孙向魁在外面检地呢。
范则这几天晚上,都会跟那个会汉话的家丁唠会儿嗑。
从老家在哪儿,到游山玩水,去过什么地方,睡过哪里的娘们儿,无所不谈。
而其余的时间,范则没事就挑唆大奶奶,去找札喇冯阿斗嘴。
大奶奶现在越来越笃信,札喇冯阿这狗东西,没安什么好心眼子。
先是来捉奸,捉奸不成又来问她身子骨好不好。
这说明啥,说明那什么“厌胜”,就是他弄的。
要是捉到奸,就可以顺理成章地休了她。
捉不到也不怕,等着厌胜慢慢咒死她。
札喇冯阿,你的牌打得也忒儿好了。
那事实呢?
札喇冯阿其实没想休了大奶奶。
不是不想,而不敢。
他的愿望很单纯,留个种就行。
跟大奶奶一起这么多年,就生养了一个儿子,还怎么看都不像是自己的。
其他侍妾呢?
她们不是怀不上,但流产率100这个事儿,谁敢信?
札喇冯阿好歹管着一个牛录,不能天天在家。
只要他一走,怀了孩子的侍妾就要小产。
他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可一想到老丈杆子的势力……
也不是不能忍。
但现在,不一样了。
札喇冯阿刚从凤凰堡回到府上,嘴角挂着痴笑。
大奶奶听说爷们儿回来了,居然没有先上她这院来,火气“腾”地一下就起来了。
没错,以往就算札喇冯阿再厌恨大奶奶,每回到家第一站,也必须是大奶奶院。
说是请安,可能有点夸张,但也差不了多少。
大奶奶气势汹汹地就进了正院。
“行啊你,札喇冯阿,我看你是越来越不把姑奶奶我放在眼里了,是不是想休了我?想好了就说,没事。”
大奶奶阴阳怪气的,一屁股坐在里屋的炕上,把腿一盘,冲着外屋喊道。
没想到札喇冯阿一改往日的媚骨,居然稳坐正堂,双眼微阖,气定神闲。
大奶奶一看,愣了,这是要变天?
“好啊好啊。”
只见她三两步走到札喇冯阿面前,伸手指着他的鼻子。
“你是长本事了啊,来,你现在就休了我,我马上带着讷讷回娘家……”
说到这,大奶奶忽然停住了,撅着鼻子仔细闻了闻。
“你,你身上这骚味儿,是哪个狐狸精留下的,说!”
札喇冯阿“哼”了一声,从怀里摸出一件东西。
“这,这这,你怎么会……”
大奶奶见了此物,脸色骤然一变,手也有些颤抖起来。
“我今天回来,告诉你两件事。”
札喇冯阿缓缓起身,看都不看大奶奶一眼。
“第一,今后见了本章京,要叫爷。”
“第二,噶禄玳有了,我要看到孩子生下来。”
说完,他背着手,挺着腰板走了。
大奶奶愣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