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判从密室出来,沿着那道曲折的石质楼梯下到一楼大厅,然后停在最后一级台阶上面,面无表情看着和他刚刚进来时截然不同的景象。
一地的灰烬已然不见踪影,整个大厅却纤尘不染,窗明地净,里里外外都透露出整洁清爽的模样。
更让他感到惊讶的是,大厅的地面是被一块块正方形的白玉砌成,除了中间留出了一条过道外,两侧每一块玉石地板内都立着一尊尊表情姿势各异的雕像。
他缓缓迈下最后一级台阶,顿时被森森寒意激得打个寒颤。
大厅内满满充斥着冰寒死寂的气息,仿佛以石阶为分界线,下来之后便直接步入到了冰封地狱之中。
轰!
加入了明黄颜色的红炎升腾而起,将顾判一行人尽皆护佑在内,抵挡住了冰寒气息的侵蚀。
他来到距离最近的一尊雕像前,盯着那张简直可以以假乱真的面孔看了许久,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
这人他认识,不久前才刚刚在楼上的密室光球中看过关于她的影像,而且也在羊皮卷上见到了她的头像。
他还能清楚记得,她在进入门内后,第一次历练被幻法折磨得欲生欲死,随后便走上了一条强化神魂的纯粹道路,最后在第六次历练时遭遇到了某个一心一意强悍肉身的疯子,被对方一拳穿透了身体。
本来在那次遭遇中,她已经将对方陷入到幻境之中,完全可以一点点凭借此优势将其磨死,但却错误估计了自己在幻法之外的实力,想要用最快捷的方法取掉那疯子的性命,最后反而弄巧成拙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顾判眯起眼睛,目光从那尊雕像上面移开,一一看了过去。
果然……
这里面所有的雕像都曾经在光球影像和羊皮卷方格中出现过,他们都是进入到大千之门内,然后在某次历练中死去的人。
如此说来,门罗的挚友和爱人应该也在其中。
他前迈出几步,想要寻找到那两个记忆中熟悉的身影。
但大致扫了一圈后,他有些惊讶的发现,这里面似乎并没有出现这两个人的雕像。
是被门罗取走了,还是说另有其他的原因?
顾判站在雕像环绕之中安静思考,数个呼吸后忽然感到似乎有无数只眼睛在注视着他,让其一切动作都无所遁形。
他默默闭上眼睛,停顿一个呼吸后再睁开,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容。
果然,大殿中密密麻麻的雕像与他刚进来时有些不一样了,所有的雕像的脑袋都偏转了一个细微的角度,无数黑洞洞的眼睛同时聚焦在他的身上。
经过与数次与眼睛有关的异闻事件后,他对超过一定规模数量的眼睛极度厌烦。
但还是忍住了将它们打烂的冲动。
下一刻,顾判一个跨步,向前跃出数丈距离。
正如他所想象的那样,所有的雕像随着他前跃的动作缓缓转头,成千上万道若有若无的目光依然集中在他的身上。
喜怒哀乐。
悲苦愁闷。
伤怒疑恸。
哀恐离恨。
……………
雕像上的人脸五官虽然相同,但表情却俱不相同。
而且雕工极细,连瞳孔发丝都描绘得活灵活现。
这种被无数神色各异,惟妙惟肖的面孔注视着的感觉,实在是让人感到极其不适,浑身上下如同被小虫爬满一样又痒又麻。
“又出现了奇怪的展开吗?”
“所以说,我实在是……有些烦躁了。”
顾判深吸口气,一斧头拍碎了距离最近的雕像脑袋。
嘭!
上一刻还在微笑注视着他的面孔轰然坠地,化作一滩黑色的污渍。
他有些惊讶地摩挲着斧柄,感受到了些许微不足道的双值加成,看向周围雕塑的目光不由自主便多出了几分思索与审视。
难道说这些雕塑也是能够被打野刀判定为野怪的存在?
那么就有一个问题出现了,打野刀是不可能将死物判定为野怪的,所以从这个方向来推测,这些雕塑竟然都是活物么?
接下来,斧影翻飞红炎缭绕,将一尊尊雕塑尽皆劈碎化为污渍,将原本干净整洁的白玉大厅浸染得肮脏不堪。
唰!
化为寒光的斧头在大厅的一个隐蔽角落里猛地顿住,停在了一尊跪伏姿势的雕像旁边。
一个呼吸后,顾判站在了这尊雕像面前,低头注视着那个有着一张温婉似水面孔的女子。
“原来你在这里躲着啊,门罗一生的挚爱……”
他低低叹息道,“世人皆言时间是治疗心伤的最好良药,但是纵然过去了万载时光,门罗却从未将你忘记,而且一直都在找你,你知道么?”
迎着顾判有些感慨的目光,她半跪在冰冷的白玉地面,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我一向是个喜欢成人之美的人,所以说你就跟我走吧,也好让你们夫妻能够早日团聚。”
他收起了双刃大斧,回头看了眼扛着柜子的魔灵,便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道,“看来让你把柜子带出来确实是个明智的选择,正好能把她整个人装进去,然后带着她一起上路。”
魔灵沉默走上前来,抱起那尊女子雕塑,真的是恰恰好好能将她塞了进去。
嘭!
柜门被重重关上了。
顾判像是完成了一件非同寻常的任务,很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还是没能找到门罗的那位挚友,不过想来他也不喜欢一直当灯泡然后铿锵三人行的感觉,所以说那就这样吧。”
不久后,除了被装进柜子里的女子雕像外,其他所有雕像都被他用斧头劈碎,变成了灰黑色的污渍铺在了地上。
他一边消化着刚刚得到的双值加成,一边抬脚朝着大厅门外走去。
这个地方很不错,虽然没有找到门罗藏身之处的线索,但却意外得到了许多关于大千之门的隐秘,还有不算多却也并不少的双值加成入账,完全可以称得上不虚此行。
突然间,整个大厅一阵剧烈的摇动,他再次生出了被注视的感觉。
恩?
顾判目光一动,地面上足有寸许厚的污渍竟然如同波浪般涌动起来,随后化作无数道细沙支流,以肉眼可见度速度在大厅的玉石地面上汇聚组成了一幅巨大的画面。
嘻嘻……
下一刻,他又听到尖利的笑声在耳边回荡,忽远忽近,忽大忽小。
紧接着一盏盏宫灯在虚空中显形,随后悄无声息亮起,惨绿色的光芒将所有空间填满。
顾判微微皱眉,在这些宫灯的照耀下,这间大厅不仅没有将晦暗的气氛驱散分毫,相反还增加了几分阴森恐怖的味道。
在屋内惨绿色光芒映照下,能够看清楚地面上的图案到底是什么内容。
横九竖九,细沙正好占据了八十一块白玉地砖,也恰好被分割成了八十一幅图案。
每幅图案里面都出现了一个面色阴郁的少年,正在对着顾判缓缓露出诡异的笑容。
这是……
这是门罗年少时的模样。
顾判面无表情,同样回望过去。
八十一双眼睛飞快眨动,仿佛突破了图案的局限,透射出一张惨淡灰败的大网,将顾判上下左右完全笼罩。
嘻嘻……
分不清男女的嬉笑声再次响起,这一次能够让人清楚知道,笑声就是从那只柜子里传递出来。
咔嚓!
在顾判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柜门被一只惨白的手臂从里面推开了,那尊女子雕塑缓缓从里面探出身体,从柜子里面钻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