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判远远看着那座被风雪笼罩下的庄园,感受着从风中传来的森森寒气,微微皱起眉头道,“你刚刚说的富商一家无端毙命,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刘於没什么犹豫便直接道,“回大人的话,这件事算起来总有二十余年了。”
“二十多年了?”顾判很有些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刘千户,你确定是二十年,而不是两年?”
要知道从业罗出山,最初发现天地生变、异闻事件显现的时间,也不过是短短数年左右,结果这位刘千户一开口就是二十年,时间跨度实在太大,不得不引起他的注意与怀疑。
“属下确定就是二十年,大人如果有兴趣的话,也有卷宗可查,而且还有很多城里的老人对此事有印象,应该做不得假。”
顾判点了点头,先将疑惑按下,“我知道了,你接着说。”
刘於回忆着缓缓道,“大人,此事到了这里还没有结束,自从出事后,这座园子便空了下来,直到豪商家仅存的那名幼女长大成人,又嫁给了京北军镇大营的副将做妾,此事却是又有了新的变化。”
“哦?那副将叫什么名字?”顾判听到此处忽然记起异闻辑录上的某处记录,便当即停下脚步问道。
“那名副将姓谢名揆,和属下倒也相识……就在两年前,他忽然来到北沧城中,身边还带着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属下略尽地主之谊,就请他吃了顿酒,喝到酩酊大醉之际,他叫这女子出来敬酒,直到那时属下都还不知道她就是富商的后人。”
“谢揆……对,就是谢揆。”顾判眯起眼睛,已经将这个名字和异闻辑录上的记载对应了起来,也知道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既然有当事人在此,他还是仔仔细细听了下去,至少能获取到比异闻辑录简略描述要详细得多的信息。
“那谢副将婉拒了属下帮他安排住处的好意,说他此次过来北沧郡主要是带着新纳的三夫人祭奠先祖,不用留宿,办完事情后晚上就连夜回去……”
“属下当时也没有细问,吃完酒后便没有再留他们,等到后面事发后再回忆起来,才想到不管是谢揆,还是他带来的那一队亲兵,当时似乎都有些不太对劲,他们在吃酒的时候似乎反应总是会慢上半拍,动作有些不太协调的样子……”
“后来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一行十数人,一个军镇的副将再加上可称精锐的一队亲兵,竟然尽数吊死在了庄园的门楼下面,唯独不见他那个新纳的三夫人……”
顾判一边听着,一边沿着泥泞的土路缓步前行,不时就感兴趣的地方着重询问几句,就这样不久后便来到了那座庄园的正门之前。
站在庄园大门前,顾判看了看尽显破败的门墙,抬头瞟了眼正门上方挂着的牌匾。
“沐国公府。”他念出上边已经有些模糊不清的字迹。
已经有些褪色的朱红大门前蹲踞着两头仰天嘶吼的狮虎兽,在他掌握的情报中,初代沐国公随大魏太祖南征北战,是一员不可多得的冲阵猛将,被大魏太祖亲口称赞勇猛如狮虎,因此在受封国公后便以狮虎兽作为自家的镇宅神兽,族内子弟也多以狮虎为名。
大门左侧的那只狮虎兽已经缺了半边脑袋,仅剩的眼睛部分也变成了一只黑漆漆的大洞,看上去有些瘆人。
顾判在门口站了片刻,等待着北沧城前来配合的缇骑探子将门上的封条撕下,然后开门。
咔嚓!
两个探子拿着钥匙忙活一阵,脑门上都冒出出汗来,却依旧无法将那把已经锈迹斑斑的链锁打开,情急之下干脆抽出腰刀,狠狠几下将其斩断算逑。
随着嘎吱嘎吱的声音,朱红色的大门被缓缓推开了,露出里面久未修缮后的破败景象。
顾判慢慢走到门前,还未进去便能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从里面涌出。
门后是一条青石板铺就的直路,一直通向远处的池塘假山,路两侧长着茂密的竹子,以及各种灌木植物,看上去应该是菜田或者花园之类的地方,或许是因为长时间无人管理的原因,看上去显得有些粗糙和凌乱。
假山后面是一栋看上去相当阔气的门楼,再向后才是一栋栋错落有致的建筑,沉默矗立在在呼啸的风雪之中,给人一种阴冷灰暗的感觉。
“这里后来就再没人居住过了么?”顾判缓步走进外大门,站在了那条冰雪下若隐若现的青石板路上面。
“回大人的话,这园子从沐家事发后空闲了大概不到两年时间,后被豪商买来用了数年时间,便一直空闲下来,最开始还有一些乞丐、泼皮、行商,或是过往的江湖中人在此间夜宿,期间不时有人不见,不过并没有引起重视……”
“直到两年前谢揆副将一案,还有一年前某支车马数十的大商队在里面离奇失踪,仅剩寥寥数人逃脱出来后,便再也没有人敢进去。”
咔嚓!
顾判踩断了一截掉在路上的竹枝,脚底传出一声清脆的声音,在庭院里不断回响。
他低头看看尚未被积雪完全覆盖的青石路,扶了扶头上的斗笠,开口问道,“刘千户,你有什么发现没有?”
刘於表情顿生变化,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大人,这庄园里面,似乎还有人居住。”
青石板路上面的积雪并不算厚,许多地方还露出了下面的路面,更重要的是,露出来的青石路面并不泥泞,甚至很少有枯枝落叶铺在上面。
对于已经荒废了很长时间的庄园来说,这种情况是不正常的,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居住,并且经常性的打扫。
但是看看路两侧乱成一团的竹林灌木,却又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给人一种相当古怪的感觉。
“走吧,既然来都来了,就进去好好转转吧。”
顾判在青石路中间驻足良久,隐于大氅内的右手轻轻触摸着温润冰凉的斧柄,一直没有发热的变化,就领头继续向前走去。
两个缇骑探子加快脚步,赶在前面打开了通向内院的那扇大门。
顾判跨过门楼,朝着更里面望去。
入目所及之处,外面堆满了厚厚的积雪,而其他诸如走廊、亭台、门洞等地,却堆积着厚厚的枯枝落叶,以及一层已经变硬的灰尘,处处散发着枯败腐烂的味道。
“刘千户,现在倒是有了些许废弃老宅的样子了。”顾判低低叹了口气,从门后拎出来一块缺了边角的牌匾,磕掉上面沾着的一层浮土后,一字一字读出了上面模糊不清的几个大字。
“漠北人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