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在别墅里。
这里还是一如从前,一切奢丽依旧,窗外的明媚阳光,也是自天亮时分起,便是层层透过每一扇玻璃,接踵而来地爬满别墅,几乎将所有肉眼可见的都映照的亮亮堂堂的。
只可惜,无论招揽了多强大的紫外线,都似乎晒不死,也驱不散别墅内这两天所蕴藏着的阴郁病菌......
尽管楼下早已经烧好了丰盛的美味佳肴,但是陆萧然却把自己始终闷声锁在他自己的房间,迟迟不肯下来用餐。
此时,在厨房里,一个长相水灵的年轻女仆正蜷缩在墙角,捂着脸颊上的那个火辣辣的红印子偷偷啜泣,紧闭的双眼已含满泪水,一直小心翼翼地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不敢闹出一丁点动静。
她心里委屈极了。
就在十分钟以前,倒霉的她被吴妈点到名,吩咐她上楼敲陆萧然的房门,喊他下来用餐。
尽管她心里害怕,不愿意上楼,但还是没办法违抗管家吴妈的指令。
果不其然,她才只是敲了两下门,喊了声:“请少爷下楼用餐。”然后,再敲第二次房门的时候,陆萧然就猝不及防地打开房门,劈头盖脸,便是一个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还让她滚。
要说最近的两三天,在这别墅里的日子实在难过极了。
自从陆萧然在星期五晚上回来以后,他要么一个人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声不响,要么一听到外面有动静打扰到他的时候,就会大发雷霆,可以说是情绪极其不稳定。
才短短的时间,都不知道已经有多少下人被虐了!
本以为过个两天他就会情绪好转,谁知,现在更夸张,情况恶劣到竟然连喊他下楼吃饭都要被打被骂......
她正哭着,吴妈有些担心地来厨房看了她一眼,也耐着性子做了一番思想工作。
眼看着自家少爷越来越不对劲,无奈之下,腿脚今天有些不适的吴妈叹了口气,只好决定亲自出马。
于是,她在林招娣的搀扶下,忧心忡忡地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往楼上走,而身侧的另外两个女仆则是稳稳当当地端着正摆着重新温热好的饭菜的托盘,轻手轻脚地来到了陆萧然的卧室房门外。
鉴于陆萧然这两三天内的情绪极其不稳定,此刻三个下人根本不敢随意吱声,甚至巴不得最好能够停止住自己的呼吸声。
“笃笃笃......”
吴妈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小心翼翼地敲了几下门。
敲门声刚落下,房内传出了一阵尤为铿锵又迅捷的脚步声,节奏里分明带着怒火,仿佛立马就要近至耳边。
一听这动静,林招娣和两名端着饭菜的女仆猛然倒吸了一口凉气,身子本能地陡然颤了颤。
“少爷,人是铁饭是钢啊。
这都快两点了,你怎么还不下来吃饭呀。”
直到吴妈苍老憔悴的声音响起的瞬间,门另一侧的脚步声像是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似的,顿时停了下来!
一秒、两秒、三秒......
“咔哒!”一声脆响,房门被里面的少年缓缓打了开来,随后一阵呛鼻的烟草味朝着门外的空间如高涨潮水般地涌了出来。
吴妈将盯了几秒,将视线募地从屋内收回,又打量了一眼自己面前的少年,杂乱的头发、痴呆无神的眸子、乌黑的眼圈、粗狂的胡渣......简直邋遢得完没了个人样!
当吴妈注意到他手里那颗已经被他遗忘了一些时日,却又重新出现的篮球,她那一双眼角镌刻着岁月痕迹的苍老眸子,投射出幽幽目光,深邃的好似两片深不见底的海,悲情从眼眸处直达心底,瞬间让心如同秤砣般的沉重了起来。
一看见这颗篮球,吴妈便知,陆萧然这又是把他自己给死死封闭起来了......
看样子,她活了大半辈子,人都快要土埋半截了,原以为自己活得足够通透,竟到头来,这般荒唐地活成了最天真的人。
亏她星期五晚上的时候,还曾有一度为陆萧然的失恋而暗自欢喜,以为自己心头悬着的石头总算是可以放下了。
可她万万想不到,离了那小女生,他居然会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德性!
吴妈正呆想着,陆萧然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双唇始终安安静静的轻抿着,在两名女仆惊恐万分的目光下,沉默的如一潭死水般地自己将托盘拿进了房内,趁着吴妈还没来得及继续开口劝说些什么的时候,又关上了房门。
见陆萧然拿走了饭菜,也总算是关上了房门,林招娣和两名女仆瞬间犹如大难不死,劫后余生般的长舒一口憋了好一会的闷气,于是陪着无可奈何的吴妈缓缓下了楼......
另一边,陆萧然在关上房门以后,甚至完没有吃一口饭菜,抱着怀里的篮球,直接很无所谓地往到处都很凌乱的地上躺了下去。
屋子里面,一层又一层厚厚的窗帘被拉上了,什么也看不清晰,跟他的世界一样,只留了一整片的黑......
才刚一躺下,他就感觉到了背下的一个硬邦邦的遥控器硌得他很不舒服,便伸手一抓,旋即将它扔到了一边。
大概是因为手指不小心按到了开关键,“滴”一声,电视出现了彩色的光亮,也传出了某个女人黄鹂般动听的说话声音以及悠扬婉转的背景音乐:
“送钻石、送房子、送豪车,不如来我们爱之园为您心爱的人认养一棵长情树,环保又浪漫。
如果你对你们的爱情足够有信心,不如来我们爱之树认养一棵长情树,给ta一份有意义的礼物,也为ta在树下许你一世深情,让这份爱灌溉树木,让树木在风里雨里四季轮回,陪着你们这份不死不灭的爱,历经风雨,地久天长......
树是什么,是无声的守护,是永恒的等待,是.......”
“∮∮∮∮∮~~~”
电视上的广告声依旧在耳边传播,陆萧然躺在地上,愣怔地盯着诺大的电视屏幕,镜头一一扫过那家主题公园每一处熟悉的别致景观。
直到某一棵在阳光下迎风而立的梧桐树映入他的眼帘,他的心里像是募地被无数根细细密密的针给刺痛到了什么,旋即慢慢渗透出更多的悲伤,一发不可收拾。
他忽然缓缓坐直身子,而后一手托腮地目不转睛盯着电视机,一副神游天外之状,似是魂不附体。
不多时,电视上的画面一转,变成了其他广告。
陆萧然原本对电视眷恋的视线随之转移了开来,眸光越来越暗,也莫名发起了呆。
几分钟以后,他原地站起身子,不知其想地往房门的方向看了看,仿佛在顾忌着什么,然后又偏过头望向窗帘的方向,最后朝着窗户所在之处默默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