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叶军镇是大楚在西域的重镇,是大楚条支都护府的治所,地位十分重要。碎叶城仿照长安城所建,条支大都护府便位于北城,大厅之内,条支大都护沈芝正在设宴款待经历了长途跋涉的世家子弟们。
项越此刻正舒适的趺坐着,边饮者杯中酒,边微眯着眼睛观赏着歌舞表演。这些天来的长途跋涉确是让他叫苦连天,尤其是为了赶路而走的碎叶道的艰险让他想起来就后怕,若不是母亲的强硬,从小养尊处优的项越还真的不想去那钦察项城历练。
高居正首的大都护沈芝望着坐没坐相,两只眼睛还不时在亭中舞姬的身上时不时瞄两眼的项越。眉宇令人无法察觉的微微皱了一下,这小子摆明了就是一纨绔,想到这里免不得为自己的侄女哀叹了一番,自己的父亲一生精明,唯一糊涂的便是同意了让沈雨彤与太子的这个三儿子定下这门亲。雨彤嫁给这小子,会幸福吗?沈芝在心中不免要打上一个疑问号。
项越可不管沈芝怎么想,他现在正是抓紧时间享受着这难得舒适的时光。直到他所讨厌的人出现,他的心情都一直很好。
“宁安,你来了,快坐吧。”坐在右边上首的项炎见到项宁走了进来,急忙招呼着他坐在自己身边来。
项宁知道今日沈芝会宴请世家子弟和负责护送的将领,他不是个喜欢应酬的人,加之心事重重,因此便借故推辞了。如今得知真相,应证了自己心中盘桓十数日的想法。在愤怒之下直直的走了进来,本想当场发火,但一进大堂之内,发现在坐的多是世家子弟和护军将领,更有条支大都护这样的重将在坐,项炎又是一个劲的招呼,便也不好当场发火。只好走过去向在坐诸人拱了拱手算是打过招呼,便坐在了项炎身边,接过侍女递过的酒杯,并不看堂内的歌舞,一个劲的喝着酒。
沈芝望着走进来之后沉默的项宁,却是暗自颇为赞许的点了点头。他是征战过多年的武将,自然能感觉到项宁身上淡淡的杀气和不动如山的冷静,再加上听到了项宁在月牙湖之战中的事迹和谋划。这个孩子曾经木讷寡言,沈芝也曾为亡故的故人感到惋惜,他当然不会知道此项宁已非彼项宁,这个项宁已经是现代人穿越只是继承原来肉身记忆。沈芝看到如今项宁已经成长起来,隐隐有一代名将的气质,身为长辈的他倍感欣慰。
沈芝极为欣慰,当下朗声说道:“宁安,可还记得我么?”
项宁闻言抬头,努力的搜索着脑子中的记忆,良久方才疑惑的问道:“您,您可是沈世叔。”在脑中那个身体原先的记忆中,这个威仪的将领乃是父亲的知己好友,更是沈雨彤的亲叔叔。
沈芝闻言爽朗的哈哈大笑,“好孩子,多年不见,你已经长大了。月牙湖一战率领三百楚军抵挡三千余沙匪半夜之久,火烧沙匪,杀伐果断。好好,真是虎父无犬子。我听建宁王说,诛灭沙匪的整个计划都是你提出来的,是不是?”
“是。”项宁面对帝国重将,自然是非常尊重。
“好,初生牛犊,此子如今便已是如此了得,将来必成大器。”
“不错,昔日宁王英雄了得,为帝国名将,今日宁王府后继有人。”
……
大厅之内不但坐着世家子弟和护军将领,在坐的更有条支都护府的许多将领,他们也听说了一个多月前发生的战事,虽然规模不大,楚军面对的也只是沙匪,但能以三百人阻挡十数倍于己的沙匪大半夜,更是消灭千余沙匪,也已经是不同凡响。如今听说眼前的这个沉静少年便是这次战争的实际策划者和三百将士的指挥者,皆是纷纷赞赏不绝。
这些大楚军中的宿将各个都是天之骄子,从军征伐多年,只有真正有本事的人,才能让他们服气和佩服。
项宁并没有因为厅内众将的赞赏而表现出过多的得意,只是极为平淡的面对厅内的人们拱手道:“小侄只是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具体的指挥还是项炎哥哥和季将军,因此不敢居功。”
项越的脸色从项宁进来便极不好看,一直用极不友善的眼神盯着项宁,不过,如果有人仔细观察的话,一定能从他的眼神中读到一丝恐惧和心虚这种只有做了亏心事情的人才有的眼色。
不过,对项宁的恨意还是占了大部分,对于厅中众人对于项宁的赞不绝口,项越感觉到极为的嫉妒和不爽。因而,在厅中欢乐有好的气氛中,响起了项越古怪嘲讽的声音:“虚伪。”
这一声破坏了厅中的气氛,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厌恶的皱了皱眉头,只是碍于项越皇孙的身份,因此才没有表现的过于明显。而项宁的城府比起项越来自然深不可测,何况他并不想在今日这种场合中发作,因此只是不以为意的向众人示意后坐下,静静的喝着酒,时而与项炎谈笑几句。
然而,这世上有些人就是如此,你不说话他便认为你怕了他,因而会更加变本加厉,项越显然忘记了上次一箭射落盔缨的教训,因此更加得寸进尺的道:“有些人提出了个什么白痴计划,白白的用将士的性命换取自己的名声,还有脸在此洋洋自得,假意虚伪,真是不知羞耻。”
项宁的脸色在这一刻已经有些变得阴郁,却依旧苦苦的压抑着,他实在不想因为一人而破坏饮宴。一边的项炎却是紧皱眉头,沉声想要喝止住自己的弟弟:“住口,阿越,你喝醉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然而,项越在长安乖张纨绔惯了,除了惧怕皇帝和父亲之外,依照自己的身份是天王老子都不怕,哪会因为这个二哥的一句话而乖乖回屋藉此机会下台。项越依然是满脸讽刺的望着项宁,他是打心眼里看不起项宁,更因为沈雨彤最近逐渐的不理自己而归罪于项宁。项越并不理会项炎,而是继续言语尖刻的说道:“项宁,我有说错么,对付一个区区盗匪而已,你却提出这个一个狗屁不通的计划,让二百余名将士白白牺牲,你说,你是不是白痴。你就是一个贱种,你根本就不配姓项。”
如果说刚刚项宁还能忍受的话,那么此时他便再也无法忍耐,而是完全爆发。却见他怒气陇上双颊,一拳击在了面前的长几上,哗啦一声,长几从中断裂,却是吓了周围的人一跳。伸手阻止了正要开口的项炎,将目光缓缓的转向了项越,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的话,项越恐怕已经死了千百回。
“将士白白战死,究竟是谁的错。”项宁狠狠地瞪视着项越,继续质问道:“我来问你,你可是月牙湖西边那支伏兵的指挥者。”
“是又如何?我是项家的人,难道连指挥一支小部队的资格都没有么。”项越被项宁的目光瞪得虽然有些不舒服,但依然硬着头皮反问道。
“那好,我军发出信号,你为何迟迟不来,又为何直到战斗结束方才缓缓行军回来。”项宁语气渐渐森冷。
“那,那是因为我们遇到了神秘骑军的阻截,本王率领部队拼死血战突围驰援你们,后来,后来听说战事已经结束,本王体恤将士,方才吩咐将士缓缓行进。”项越虽被项宁森冷的语气和可怖的表情吓得有些脸色苍白,但却依然在瞬间想到了这个早就打了多时腹稿,非常合合理的解释。
“哦,是么?那支伏兵事先并无人知道,而且区区数百人,目标极小,偷偷从树林中潜入发动突袭,怎会被人所发觉。既然你说经过血战,那为何你的部队毫无伤亡。你以为你所做的事情无人知道么,将士白白牺牲,完全是拜你所赐。项越,我知道你恨我,但我想不到你竟然把私人恩怨带到大局之内。”项越厉声喝道。
此时大厅内的所有人都已经变色,他们都或是参加了战斗,或是通过军报对战斗的过程了解过,自然知道驿站守军因为两支伏兵的迟迟不来而损失惨重,前几日方才举行过军悼式将二百余将士的遗骨葬入将陵。如今竟是听闻有这么一出,自然脸色大变,在大楚军中,若是有如此故意不驰援的事情发生,这是决对不能饶恕的,必然是军法从事。
项炎的脸色终于变得十分难看,大声喝问道:“阿越,你真的这么做了?你可知道后果是多么严重。”
“不错,可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将士的性命,让数百将士在背后突袭数千沙匪,他这样做,明明是用将士的命去邀功。我项越自然没有那么傻去丢掉性命,再说我只是驰援不及时,我带着军队完好无损的赶回了驿站。”项越却是更加的心慌,说话结结巴巴,有些语无伦次。
“混账,阿越你怎么能这么混账。”项炎是真的怒了,他恨铁不成钢的望着项越,斯文谦逊如他也忍不住咆哮起来。
“项越,你贪生怕死,抛弃战友,侮辱了羽皇的荣耀,侮辱了大楚军人的荣耀,你不配姓项。”每一字每一句都如同一把尖刀,扎在项越充满了愤怒的肩膀。
“住口,贱种,都是你,都是你……”项越将所有的愤怒都倾斜向了自己的堂弟。
“闭嘴。”一声大喝声响起,却是建宁王项炎,停息良久,语气恢复了平静,却更如同雷鸣,“阿越,你已经不配再成为大楚的军人了,钦察你还是不要去了。明日我会派人押送你回长安,此事我会禀告皇爷爷和父王,请他们裁处。现在,你给我滚回房间去。”
这一刻,项炎显出了他哥哥的威势,语气虽然平静,却是不容置疑。之后,拱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沈芝抱拳道:“大都护,不知对此事可有异议。”
“王爷处置得宜,便按照王爷的意思办吧。”沈芝起身抱拳回礼,按照规定,他身为大都护,这件事应由他来处理,但项炎既然已经开口,并且处置尚属得宜,项越又是太子之子,因此沈芝并没有插言。
一直冷眼旁观整件事的沈芝忽然想到自己侄女与他的对话,虽是不忍,但依然沉声恭敬说道:“王爷。”
“大都护还有何事?”
“发生了此事,我想三王子与本帅侄女的亲事已经不适合了,我想是否……”沈芝缓缓道。
“此事我会禀告父王,我想父王会亲自到征西王府退婚。”项炎一字一句的说完,再不多言,转身离开,自有侍卫驾着已经如一滩烂泥一般的项越离去。
项宁沉默的望着被架着离去的项越,久久不语,他知道,他与项越的仇恨是越来越深了。不过项越的命运已经注定,做了这样的事情,虽然身为皇族子弟,不会被军法从事,但依旧逃不过重责和失宠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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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白天有事,因此只有一更了。希望大家还是支持下小易这个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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