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将体内的涂山灵气锁于身体某处,你大可施展全力,与他们厮杀,只不过,你答应过我,绝不占我与妫薇的肉身,希望你不要食言。”待我说完,一缕赤光便自我的鼻尖进入体内。
“你且放心,我既答应你,就不会食言,况我早已决意要去何处,只不过还没遇到那个契机罢了。”我的心腹传来一阵膨胀开来的暖流,随后蔓延全身。
我暗暗运气,将体内那团涂山灵气封在胸口处。
“你若叫声师父,我便再送你一样好物。”陆庭薇自指尖撵出一道红光。
我没有开口,眼瞧着自己的身体冲入了禁军的阵中。
“你这丫头倒有趣倒,只认那山上的师父,当我是半个,就安慰自己是个从一而终的好徒儿了?”陆庭薇恣意在阵中行杀,所到之处片甲不留。
“不过,半个我也是认的,你既然继承了我的陆离剑法,就是我陆庭薇的徒儿。”
“所以,为师还是要送你个见面礼开眼。”
陆庭薇指尖的红光霎时变成了一把通体赤色的长剑,剑柄乃是血玉雕刻成的鱼鳞,剑身线条犹如鱼身一般流畅,剑锋薄如蝉翼,锋芒逼人。
我隐隐约约地听到有人惊呼了一声“这,不是传说中赤垢将军的赤垢剑吗?”
陆庭薇手持赤垢剑,行杀之时,亦是启用了陆离剑法。
众目睽睽之下,陆离剑法与赤垢剑在我手中重现了天日。
陆庭薇杀红眼了,自陆离剑法的第一式到最后一式,如数用尽。
我亦是第一次身临其境地感受到陆离剑法的强悍。
陆离剑法招式简练,可是每一剑却都招招命中要害,毫无点缀花式,咄咄逼人死地。
陆庭薇杀到破阵之时,我浑身上下也被血浸透了。
眼前的禁军节节后退,迟疑着不敢上前,可芈亥依旧叫嚣着让他们前来送死。
陆庭薇抬起我的手,面朝堆叠如山的尸身,她贪婪地吸食着这些人的精髓,导致我浑身上下开始散着暗淡的赤光。
方才还堆叠满满的尸山,霎时被陆庭薇吸食的渣都不剩下。
封锁在胸腹之中的涂山灵气开始翻滚,胸口发涨之时,我没憋住,喷出一口血来。
“小丫头,不要盲目封锁那团涂山灵气,尝试将我的邪气与涂山的这股灵气融合,或许你能收到意外的惊喜。”吸食,精髓后的陆庭薇元气大增,活力更加充沛。
“你不是说,会自爆吗?”我拭干嘴角的血迹道。
“物极必反,日中则昃,凡事并无那般绝对。”陆庭薇挥着赤垢剑再次冲阵。
我尝试着将胸腹之中的涂山灵气释放少许,虽腹中胀痛得厉害,可身上登时轻盈许多。
陆庭薇将芈亥身旁的禁军杀绝,便是连孋中郎都没放过,一剑剜心,不留余地。
芈亥被吓得瘫坐在地上,裤裆中间湿了一片。
敬先生手持浮尘,上前与陆庭薇抗衡。
可几招过后,陆庭薇并没有直刺敬先生的要害,反而处处让了起来。
我原以为是陆庭薇打斗的时间过长,有些疲了,便又暗自输送着真气。
可没想到,陆庭薇这好颜色的人,居然是看上了敬先生。
因与她共体,脑袋里也猛然闪现些许她与敬先生共榻而卧,活色生香的画面来。
只不过,画面之中的敬先生颇为年轻,乃是个朗朗少年地模样。
我开始回想陆庭薇的记忆,是哪一位情人是在年少之时,与她相识。
陆庭薇自觉被我窥探了秘密,内心羞煞至极,她劈了敬先生一掌后,便收起赤垢剑,自山墙上飞落直下,往楚宫北门逃去。
陆庭薇携我自楚宫的城墙一跃而出时,我从未觉着,东楚王宫的城墙竟然这般矮小,比百兽园的山壁好爬多了。
这一夜闹出的响动,不仅仅是惊动了整个楚宫,而是整个东楚。
此时的东楚城内,已然到了宵禁的时候,我背负着妫薇的尸身,游走在街头瓦巷,甚是扎眼。
不知是不是这陆庭薇肚子饿了,甚是许久都没尝到这人间滋味,她竟然带我来到东楚城的百香楼。
经过王宫这一番闹腾,现下东楚城内巡逻的守城兵比比皆是,眼瞧着远处五路手持火把的兵卫朝我而来。
我胸口此时痛的厉害,暂且也不想再动武,便由着陆庭薇一个轻巧地闪身,进入百香楼。
沿着悠长的走廊走了几转,终于在一扇半开着的木门前停了下来。
她毫不犹豫地推开门走入,隐约见屏风后面立着几个人影。陆庭薇似是心中击破,三步并作两步地飞身而入。
榻上正坐的是灵玉王后,立在灵玉王后身旁的,是一个面容刚毅却神色愤然的男人。我从未见过这男子,只觉他对灵玉王后的怨恨,甚是深刻,更难以平息。
“绥绥。”我闻声回首望去,见骨碌正站在门口。
我心中喜极而泣,欲抬脚向她奔跑而去,却被陆庭薇掌控了行动。
她嚯地转过身,朝着灵玉王后飞身而去,脸上露出垂涎之相。
她这般贪婪的神情,我只在她初见我之时曾遇见。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抬起赤垢剑,戳穿了灵玉王后的胸膛。
灵玉王后瞪着惊恐的双眸,不可置信地向地上倒去的那一瞬,陆庭薇便如愿以偿地离开了我的躯壳,在灵玉王后生死交替之间,钻入她的躯壳中去了。
随着陆庭薇灵魄抽离,我的身体倏然间充斥着剧烈的疼痛,仿佛浑身上下的每根经络爆开,欲将破皮而出。
我以赤垢剑做身体唯一支撑,强忍着向骨碌奔去。
口鼻和双目之间涌出一股热流,我抹了一把脸,发现手上满是鲜血。
本以为已然历经过剜心之痛的我,应当对疼痛不再敏感如初了,许是方才在王宫中,陆庭薇杀伐太过卖力,导致遗留于我体内邪气不再少数。
同以往一样,这些邪气与体内真气撞击,互冲,这才让疼痛犹如地裂天崩般暴动。
我艰难地前行,可就在此时,我手上的赤垢剑不明原因地骤然消失不见。没了它的支撑,我随即直直朝着地上摔去。
骨碌早已发现我有不妥,提前飞身向我而来,于最后一刻,稳稳地将我接住了。
闻着她身上熟悉的清冽寒香,我不知为何,心中委屈极了,喃喃地道了一声“骨碌,你可算是来了。”
我强撑着不让自己因疼痛而昏死过去,拽着骨碌的衣角,暗自运作真气,同体内那股乱窜的邪气抗衡着。
由任脉至丹田,神阙至璇玑,这心腹中间一整片,犹如活生生地被掰裂。我止住真气流窜,终是忍不住剧痛,将身子蜷缩成一团。
神志不清之时,灵台穴涌来阵阵暖意。
“绥绥,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绝不会让你有事的。”
骨碌纤细的手掌抚在我的灵台穴上,源源不断地向我身体内输送着真气。心腹掰裂的疼痛随着暖意渐渐愈合,我也随即安定下来,靠着骨碌的肩膀眼皮发沉,终于睡去。
睡梦之中,始终有人握着我的手,温和又安定,纤弱却充满力量。
醒来初时,略有天旋地转,我动了动手指,侧脸望去,见骨碌伏在我的身旁,一双温暖的手紧紧将我的左手包裹。
我缓了一会儿,从头顶摇摇晃晃的帷帐判断,如今正身处不知去哪里的车马上。
我再度向骨碌望去,她伏在榻上,因马车颠簸,她睡颜极其不安稳。于是坐起身,蹑手蹑脚环抱着她瘦削的腰身,将她拖上了坐榻。
不知是不是为我输了太多的真气的缘由,她的身上异常冰凉。
我侧过身,将被褥拽了拽,将她一并裹进了被褥之中。
彷如年少时在重华寺,与她同床共枕。
她向我怀中蜷缩,冰凉的额头抵在我的胸膛上。
我理应是喜悦的心中,不知为何会泛起一阵酸楚。我贴近她,如同年少,惧怕寒月阴森的孤夜,她哄我入眠时那般。我揽她入怀,轻哼着她曾唱给我听的歌儿。
“东门之墠,茹籚在阪。其室则迩,其人甚远。东门之栗,有见家室。岂不尔思?子不我即。”
骨碌闭着眼,深吸一口气,翻了个身背对着我道“好难听。”
我枕着手掌,支起头,理直气壮地趴在她耳边,道“你就是这般唱的,而且,我比你唱的好听多了。”
骨碌紧忙捂住耳朵,将头埋入被褥之中。
我握紧她的手腕,将她从被褥之中拽了出来,贴着她耳朵旁,继续孜孜不倦地唱着歌儿。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于拉扯之中,我竟然感受不到骨碌身上的真气涌动。
骨碌笑着求饶,终于在我面前认了输,细长的手指捂住了我的嘴,要我不要再唱了。
我见她面露倦容,便不再与她嬉闹,将软枕推得近一些,让她能躺的舒坦。
马车哒哒前行,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我忽然觉着,不管这车马是行去哪里,都能心安神定,不再忧愁前路艰险。
“过了巴陵山后,便是上饶,抵达上饶之后,便安全了,倒时,你想去哪里都行。”我以为骨碌睡着了,却又听到她说了话。
“你不带我去临酉了吗?”我坐起身,不解地望着她的背影。
“你愿意和我回去吗?”骨碌转过身子,望着我。
我委屈地扁嘴道“我以为我们早就说好了。”
骨碌略有虚弱地抬起手,捏了捏我委屈的脸蛋,道“毕竟那是我的一意孤行,并没问过你的意思,我怕你有自己想要完成的事,也有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以往年少,骨碌这般说话,大抵都是因为惦记着我画春殿赚来的钱,可如今我身无分文,便是连陈国也被别人抢走了。
我并没有什么可以送给她的。
“我的要求并不高,就算是没有蘡薁酒,不带着我去北部的鬼羌四郡都没关系,能留在你的身边就行。”
还处于困倦之中的骨碌,顿然双眸清亮,她言笑晏晏地望着我,道“并不是你想的那般,我已经不再如年少时,那般需要钱财了,你若愿意跟我回临酉,蘡薁酒和鬼羌四郡我都会满足你。”
“只不过,怕是你的心上人会因此而记恨我,在终首山时,我与他争执,便会叫你两相为难,可现下却不再如年少时的简易,除却私情,这中间牵连着太多的利益驱使,我不想让你陷入两难之地,你若是想要去找他,我绝不会拦着你。”骨碌所说的心上人,是小白,大周的昭明太子,将来的天下共主。
“我与他并无什么利益关系,若说有私情,也不过是曾经沧海罢了,即使今日没有你来救我,我也不会随他回安阳。”想来历经过太多次的剧痛,逐渐适应,如伤情的腐蚀之痛,对我来说已然算不得什么了。
那些有关于小白的前尘往事,我不想再记起来。
“况且,在终首山的时候,他的功力便敌不过你,更何况现在,他压根就不是你的对手,别人不顾我就罢了,看在年少时,我曾与你朝夕相处,青梅竹马的份上,往后余生你可都要护我周全才行。”我紧紧地抱着骨碌的大腿,奉承道。
骨碌低下头,温柔地拂过我的眉间,笑道“这般成熟的年纪,还耍小孩子般的赖皮,丢不丢人。”
“在你面前,还怕什么丢人。”我不管不顾,依然赖在骨碌香软的身上。
车马继续前行,因过巴陵山时,路程过于颠簸,我经不住,掀开幔帐吐了起来。骨碌见我难以忍受,便命队伍停下,于湖边稍作调整。
我记得巴陵山是白尧的老巢,于我来说,这里曾发生过太多不好的事情,我不愿在此久留,用清水漱过口之后,便起身拉着骨碌,欲将回到马车上,继续赶路。
不知是不是因真气提升缘故,我的五感变得异常敏锐,耳听密林之中传来异响。我侧过身,将骨碌护在身后,拔出海桐的流光刀,向密林之中掷出。
密林之中传来一声闷响,流光刀上的铃铛声戛然而止。夜海桐见此即刻吹响口哨,散于四处的护卫队伍骤然聚集,将我于骨碌团团护在当中。
而后,百十余支羽箭从林中迎面朝我与骨碌飞来。
“快携国君回到马车上。”夜海桐抽出流光刀抵御流窜而来的飞箭。
我转身环住骨碌的肩膀,与她一同俯身快速向马车急行。在夜海桐的护送下,这一路安稳,直抵车马旁。
我抬手先将骨碌推了上去,随后手脚并用往里爬去。
马车里,芈苏正襟危坐于软榻上,手持着白虹剑挟持骨碌。
夜海桐并不知马车里发生了什么,她御车向前,欲冲破围剿而去。
我想芈苏的功夫不如骨碌,她是不是后面安排了什么路数,这才故意让他挟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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