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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金篦腻点兰烟纸(1 / 1)

我缩在她的怀中,因这有温度的苏合香,而眼泪横流。

手臂收的紧了,哭声也越来越大。

子抱着我的肩膀,抚摸着我后脑的青丝道“莫哭莫哭,娘亲在呢。”

她的这一声呼唤,让我片刻间恢复了清明。我擦干了眼泪,从她怀中立直身子。我看着她,但见她的眼中尽是慈爱之容,这便抬起手招呼着芊芊上前。

芊芊跪坐在一旁,将手上的托盘呈上。

我拿起木盘中的陶瓮,用长勺将其中的香棠胭脂雪盛了出来。

“这是我宫里面膳房新做的玩意儿,我尝着还挺好吃的,这便想着让娘亲也尝一尝。”我将长勺之中的香棠胭脂雪喂入子的嘴巴里面。

子欣慰地笑着,一边吃着一边轻轻地点了点头道“确实不错,尤甚是在这样的夏日,当真是清新爽口。”

我拿出袖袋之中的巾帕,为子的嘴角擦拭着蜜糖所留下的痕迹。

我接连地喂了子几勺后,她摆摆手示意不想再进食。

我点了点头,将长勺又放回了木盘之中,转过身乖巧地垂着头,暗想着,怎样开口向她索要那玉盘兵符。

她忽而拉住我的手道“我记着以前你似是不爱吃这些甜食,怎么地现在口味大变了起来,可是腹中有了喜事?”

我抬起头看着她,神色微怔。

我侧过头又像芊芊求助,却见她也是一脸懵知。

我有些紧张地吞了吞口水,生怕露出什么马脚,使子心里生疑,从而清醒过来。

若要她此时清醒,想来我这玉盘兵符便要不成了。

早知如此,我应当多向长信宫内,先前妫薇近身照顾的宫娥请教一番,起码知道她平时的习性。

这样糊弄起子来,至少也得心应手。

“你若腹中有喜,不必这般害羞,你同信北君也以有婚三年了,早该为陈国添丁,以定国本了。”她拍了拍我的手,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呆若木鸡地看着她,头脑中迅速消化着她所说的一切。

想是在她记忆之中,妫薇并没有嫁去息国,而是留在了陈国,如愿以偿地与百里肆成了婚。

在子的心中,她曾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情,便是将妫薇嫁去了息国。因而在得了失心疯后,忘却前尘往事,却没有忘记,对妫薇的悔意。

“娘亲,莫要这样说。”我装作羞红了脸,垂下头,可脑子里却想出了个索要兵符的好法子来。

于第二日,我叫来了百里肆,与他说了子的情况,让他陪我在子的面前演一出戏。

因着时间紧迫,在百里肆答应了之后,我们便一同前往冷宫。

由于昨日同子说过,我会在今日再次来看她,她便一早就坐在宫门口处等着我。

时而来回踱步,时而望眼欲穿地望着空荡荡的宫道。

待我与百里肆的身影一同出现在宫道上时,子竟然不顾身份地往我们这边迎了过来。

百里肆看了我一眼,而后连忙俯身上前,对子行拜礼。

我见状也随着他一同。

“薇薇如今都是有身子的人了,就莫要与娘亲见外了。”子将我扶了起来,挽着我的手臂道。

“谢过夫人。”百里肆也站起了身,跟在我与子的身后一同朝着冷宫走去。

如今的冷宫,虽说是冷宫,但吃穿用度上,并不与子先前住的地方有何差别。这是在她失心疯之后,父亲对她之愧疚的最后补偿。

子拉着我,于我在吃食上要注意些什么,但都说个不停。我见百里肆跪坐在一旁,神色平静,却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我索性低着头,由最初的娇羞开始变得愁眉不展。

而不停絮絮叨叨讲着孕期需要注意些什么的子,见我面目神色忧愁,便停住了口。

她拉过我的手,温柔地道“薇薇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但与娘亲说说无妨。”

我抬起头瞟了一眼百里肆,却见他依旧风轻云淡,不急不慢。

我横下了心,垂着头道“我想求娘亲一件事。”

子笑了起来,她绾着我鬓角的碎发道“何须求,你说就是了。”

“我想要娘亲手上的玉盘兵符。”我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着她。

子怔了怔,她收起了笑容,眼神忽变锋利。

我有些害怕地咽了咽口水,生怕她是想起了什么。

想当初,我将她手中的旌阳兵符骗到手的时候,便是她得失心疯的起因。

“可是薇薇你遇到了什么难事?”片刻,她开口说道。

我松了一口气,才要开口说话,却被百里肆抢了先。

“夫人盛名,而今息国倾兵而出向陈而来,皆是因夫人不将公主嫁给息国侯,现已兵临城下,正是需要用兵之际,而陈国的宗亲们皆是认为公主是引发两国交战的祸水,不予出兵相救,还上秉国君要将公主交给息国侯处置。”百里肆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我讶异地瞧着他,还真没想到,他睁眼说瞎话的本领,比我还要更胜一筹。

“真是糊涂。”子怒拍桌案,一副已经被百里肆的话气糊涂了的模样。

“薇薇如今已经怀有身孕,怎可能在交给息国侯那小儿处置。”说罢子转身行至屏风后面,但听到一阵翻弄的声响后,子手握翠色的锦袋又走了回来。

她行至桌案前,将锦袋放在桌上,而后让我打开它。

我心有忐忑,抬起手轻轻地打开了锦袋,从里面拿出一块如手掌一般大小的玉盘。玉盘上雕刻着复杂的花纹,却因缺了一角,十分像一块可挂在身上的玉玦。

“信北君,我将这一半的星谷关兵符交付与你,你无论如何要寻到另一半,莫要让薇薇落入息国侯的手中。”子开口说道。

百里肆闻此,上前,从我手上接下了玉盘,而后朝着子俯身一拜。

“肆,谨遵夫人之命,决不让公主落入他人之手。”

“我的薇薇,莫要怕,娘亲这便修书一封回卫国,请求你的阿翁发兵来救你。”子一边说着一边朝书案走去,拿着湖笔便在书简上写了起来。

活在虚妄里的人,或许是幸运的,她这一封求救信就算是送到了卫国,也不会有救兵前来陈国。

妫薇的阿翁,是子的父亲,而今的卫公,正以病入膏肓,哪里又能顾忌得到他的这位,正在陈国不生不死的掌上明珠。

我长叹了一口气,不知为何竟觉着这样的子,甚是可怜。抬起头看向百里肆时,却见他也正在看着我。

他眼中有疑惑,许是他不明白我为何为对一直怨恨的子,抱有惋惜之情。

我朝他淡淡一笑,不予解释。

我与他相望了片刻后,百里肆忽而对我眨了眨眼。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知所意。

他扶额无奈,而后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我这才恍然大悟,连忙捂着肚子,站起身走到子身边道“是到了该喝安胎药的时候了,娘亲先忙着,我与百里肆先行告退了。”

子连忙发下了笔,行至我身旁,担忧地道“你且快去,莫要耽搁了时辰。”

我与百里肆退出冷宫的时候,子依旧在书案前写着求救信。百里肆吩咐看守冷宫的禁军,若有子有书简递出,当先接下,而后送去长信宫中。

我与百里肆先行回到了长信宫,却闻芊芊道我的那支放在妆奁里面的玉簪不见了。

我吓得浑身冷汗直流,连忙命芊芊在寝宫之内,仔细寻找。

待衣裙,宝钗散了满地,却仍旧不见那支玉簪的踪影。

百里肆坐在茶案前,平静地饮着茶,眼梢却在轻瞟着芊芊,少时,他放下手中的瓷碗问道“你们最后一次瞧见着玉簪是在何时?”

“昨夜,自公主知道那玉簪是星谷关的另一半兵符之后,便嘱咐奴要看好它,奴记着是将它裹着牛皮放入了妆奁中,今早见时还在的。”芊芊跪在地上,急得双眼通红。

“这其中可有什么人进了公主的寝宫没?”百里肆问道。

芊芊立起身子,她双目紧缩,用力回想着。

“我记不清了,因公主今日要去冷宫探望卫姬夫人,所以奴午前一直在膳房忙着盛装香棠胭脂雪,所以是谁近了公主的寝宫,当真不知。”她摇了摇头,甚是无能为力。

“那你可记得有谁出了长信宫吗?”百里肆紧缩这眉头又问道。

芊芊垂着头,似是在回想着。

片刻她抬起头道“时至现在,并未有任何人走出这长信宫。”

百里肆站起身,走出了寝宫。

我与芊芊连忙跟在他的身后,一同往寝宫外走去。

以接近正午时分,但从长信宫的膳房处传来阵阵的饭香味道。百里肆在前庭院子里徘徊。

少时,他走到宫墙旁边的棠梨树下,用脚踢起了树旁的土来。

而今这盛夏,棠梨树的花瓣已经全都落光了,只有翠色匆匆的叶子在迎风而摇。

然而四散的花瓣落了一地,唯有树下却没有。

我也瞧出事有蹊跷,连忙走进百里肆身旁,帮着他一同踢着树下的土。

“是包着簪子的牛皮。”站在一旁的芊芊,见到土中出现的牛皮一角,忽而大声喊道。

我与百里肆停下了脚,芊芊见此蹲了下来,用手小心翼翼地扒开了周边的土,而后将牛皮从土中挖了出来。

她打开了牛皮,但见玉色盈盈的簪子正完好无损地放在里面,如释负重地长吁了一口气,瘫软在了地上。

“谢天谢地,可算没丢。”芊芊倒是比我还要激动,手中握着玉簪竟抽泣了起来。

“干嘛哭的这么凶,我又没怪你。”我将芊芊从地上拉了起来,用手抹干她脸上的眼泪。

“星谷关的兵符,是公主最后的希望,万不能因为我,又使公主身陷险境,若非我死,否则这兵符决不能丢。”她的眼如一汪清泉,幽深而又透彻。

我歪着头,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慰藉。

她擦了擦面上的泪滴,而后双手将玉簪呈给了我。

我接下玉簪又转交给了百里肆。

百里肆看了我一眼,抬手收下了玉簪。

“长信宫里面出了一只内鬼,你们要小心,尤其芊芊姑娘,以后公主的膳食,近身的衣物等东西,都需要有专门的医官来查验,如有形迹可疑的人,记得一定要来告知我,莫要自己轻举妄动。”百里肆将玉簪放到袖袋之中,眼神忽而变得凌厉。

“若那只鬼被逼急了,我怕会做出狗急跳墙之事对你们不利。”百里肆一边说,一边将自己发冠上的玉簪拿了下来。

他依旧用那张牛皮将簪子包裹住,放回了地上原处,并如刚才那般,将牛皮掩盖在土中。

“希望这个,暂且能骗过他。”百里肆扑落了手上的土站起了身。

他转身又与我道“近些日子,除了芊芊,勿要让长信宫上下的宫奴出去,有事便请守门的禁军前去传话。”

“不管这只鬼是出于何种目的,待兵符安全送去星谷关调来精兵,再来抓他。”

我与百里肆从长信宫一路飞快地往景寿宫赶去。

芊芊则留在了长信宫之中,对长信宫上下的宫娥与侍从,传达百里肆所言之意。

我与百里肆赶到景寿宫的时候,正是正午。

景寿宫里静悄悄的,进入内堂之后,见到老茶正在服侍父亲用膳。

父亲手握木箸,但见簋中放满了炙肉,却不见父亲动箸去吃。

老茶为父亲添了一碗清茶道“国君多少要用一些,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福祥公主想一下,只要国君还在,那些佞臣宵小才不会欺负公主啊。”

父亲艰难地喘着气,拿着手中的木箸,开始夹着簋中的炙肉往嘴中塞去。

我鼻尖忽而泛起了一阵酸,待回神后,眼泪早已夺眶而出。

我背过身去,将眼旁的眼泪擦干,而后转身大步地朝父亲走去。

“父亲身子还未好,怎地能吃这些油腻的东西,快吩咐膳房去做些粟米粥来,再将这些炙肉剁碎,放进粥中,将去年冬日里腌渍的冬葵子洗净,盛在冰中再端来。”我一边走向父亲,一边对老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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