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佻眉梢,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道“我现在已经什么都骗不过你了。“
“可是妫少师呢,与信北君送你尚付鸟相同,他可是将仅有的一只赤狐送你了。“芊芊终于将铜壶之中的乳汁全都喂完了。
她将手中的赤狐放在腿上,将小铜壶放回了背篓之中。
“所以,我替他冒死来野林中救了这两只小赤狐,以免平添他的孽障啊,你瞧我对他多好。“我看着在我手掌中渐渐睡去了的小赤狐,心里有些高兴,又有些失落。
生命太过脆弱,脆弱到一箭便能夺去。
可生命又如此顽强,顽强到如同我手上的小赤狐一样,拼命地去生,拼命地去汲取生长的来源,不管养着它的人,是不是它们的天敌。
“公主怕是已经对他有了嫌隙,才会这样对他的吧?“她低着头摸着腿上的小赤狐柔柔地道。
我冲她露出我虚伪的假笑,而后抱着小赤狐侧卧在披风上,闭着眼睛歇息了起来。
屋外的风雪声呜呜作响,芊芊见我闭眼休息了,便将自己的披风也脱了下来,盖在了我的身上,她自己也侧卧在我身边,缓缓地睡去。
深夜之时,两只小赤狐饿醒了两次,柔软的小身子拱着我与芊芊来寻奶喝,芊芊见两只小赤狐已经是饿的张不开眼了,便将自己铜壶之中的赤糖生姜水喂给了它们。
它们可算是安静了下来,可芊芊依赖保暖自身的赤糖生姜水可一滴都不剩下了。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慵懒地道“左右一早雪停了,我们就能回去了,到时候再煮来喝就好了。“
我搂紧吃饱喝足了昏昏欲睡的小赤狐,莞尔一笑。
心善的人,无论在对待任何生灵之时,永远不会忘却初心。
我想芊芊就是这样的人。
翌日一早,我与芊芊起身,闻声外头已经没有了狂风呼啸,连忙牵着马出了茅草屋。
风雪之夜终于过去,天空也恢复了最应有的晴朗模样。
野林之中又添新雪,使地上的路更加松软起来。
我与芊芊上马,即刻趁着天晴往野林之外跑去。走到了半路,却见百里肆正带着一队人马朝我过来。
我兴奋地与他招手,却见他冷面霜眉地骑马朝我走了过来。
我见他神情不对,而且脸色也臭的很。
“公主可有冻着了?“他翻身下马,一步上前将我从马上拽了下来。
我吓了一跳,手中还抱着小赤狐,生怕忽地落地伤到它们。摇摇晃晃地靠了百里肆片刻,随后立即站直了身子道“我又不是布做的,哪里会那么脆弱。“
“来人,将那奴婢拉下马,杖毙。“百里肆开口道。
我不知道百里肆要打死谁,因而一直等到芊芊被百里肆的亲兵拉下了马,我才警觉事情不对。
我连忙推开撕扯着芊芊的亲兵,将他们推远了芊芊的身边,并且护在她的身前。
“百里肆,你若有什么不满意便冲着我来,何故要跟一个没有权利反抗的人过不去。“
“不能进言公主举善的奴才,都该死。“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何为举善,是如你们一同夺得这野林子中的生灵为乐,还是眼睁睁地看着才落地的生灵,因为被你们夺去了母亲,而在雪地之中活活饿死?“我仰着头,毫不示弱地道。
百里肆直视我的眼睛,他眼中似是有些疑惑,可他依旧选择不开口问。仍旧与我卯着劲,就想处死芊芊。
“昨夜私自出营帐,是我让大家担心了,但我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你若一定要罚,待我秉明父亲,是杀是罚自有父亲做主,还轮不到你来处死我身边的丫头。“我拉着芊芊,越过百里肆亲兵的包围,缓缓地往营地走去。
待走到快入营地大门的时候,我手上的小赤狐又开始饿的哼哼了起来。这俩小家伙想是昨晚就没有吃饱,这才这样快就饿了。
我拉着芊芊迅速地跑入了营地之中,入门之时我瞧见父亲所射羊角红布的那只羊,依旧拴在木栏旁。
我抱着小赤狐,往那只羊的跟前去了。
我俯下身,看一看是否能在这只羊的肚皮上寻到奶源,毕竟小赤狐再这样饿下去,早晚都会死。
“绥绥阿姐,你在找什么呢?“仲忧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附身在我耳边问到。
“找乳汁。“我皱着眉头依旧在羊腹上摸索着。
“可是阿姐,这洋是公的,你如何能在一只公羊身上找到乳汁?“仲忧好奇地问道。
我一怔,随即站起了身,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阿姐要寻乳汁做什么?“仲忧问道。
我长叹了一口气,将昨夜去救小赤狐的事情告诉了他。他面色由平静转为诧然,甚是吃惊地看着我道“阿姐胆子真大,昨夜风雪那样大,阿姐居然进了野林子里去。“
我正色地瞧着他,如若我昨夜不见了踪影,父亲一定命所有人出动去寻我了,可听仲忧的话,却不像是知道我昨夜不见了的模样。
这或许只有一种可能,信北君知道我跑入了林子之中,便压下了消息,并没有让父亲知道我不在大营之中,所以一早上才带着自己的亲兵去野林子里面去寻我。
可若是他昨夜就发现我不在大营之中,必当夜里就出去寻我。风雪之夜,新过的马蹄印清晰,他也一定知晓回来了路被枯木所挡。若不及时寻到我,他就不怕我被冻死在野林子之中么?
我有种极为不明智的想法转瞬即逝,可偏偏又想到若是百里肆当真要我的命,也不可能在刚入陈国的时候救我的命。
所以,百里肆压下了我离营的消息,一定是惧怕父亲与娘亲因此而担忧。
“不过,阿姐,或许我能帮到你。“仲忧见我忧心忡忡地样子,认为我是担忧小赤狐没有奶喝,故而开口说道。
我疑惑地盯着他瞧,并不能理解他说的帮我是如何帮。
仲忧神秘地一笑,拉着我便往他的帐子里面去了。
他所在的营帐里面,中间的部分被木栏围绕成了圈,木栏中间堆放着松软的稻草,而稻草上则侧卧着一只灰色的獐子。
獐子见我与仲忧走了进来,连忙起身走到木栏旁,用鼻子探着我与仲忧的气味。但闻到气味之中有它相熟悉的,它便放下心来,低着头让仲忧抚摸它的头顶。
“不知为何我昨日设的陷阱之中,掉入了这一对母女,我舍不得杀掉它们,便想着将它们带回圣安交给伯忧阿姐喂养,阿姐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见到野林子里面的任何动物,所以我想这既能让阿姐高兴,又能让这对獐子母女继续活着。“仲忧温和地抚摸着母獐子的头顶,淡淡地笑道。
“所以,你说的帮我,就是用这母獐子的乳汁喂养小赤狐了?“我瞧见稻草上还趴着一个幼小的獐子,它在无忧无虑地玩着稻草,压根就不知道即将会有两个和它一样的生灵,来与它抢奶吃了。
“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仲忧看着我问到。
我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
不管是谁的奶,能让那两个小赤狐活下去,才最为重要。
我让仲忧在帐中等我,我又返回到营帐外,将怀抱着赤狐的芊芊拉入了仲忧的营帐之中。
芊芊将两只赤狐崽儿刚放入木栏之中,在仲忧面前撒娇的母獐子迅速感应到,有其他的生灵闯入了自己的地界,它小心翼翼地走到两个小赤狐跟前,低下头在它们身上闻来闻去。
少时,母獐子侧卧在稻草之中,搂出了自己的肚皮。
而小赤狐似乎也闻到了乳汁的芳香,连忙寻着生命最初的,汲取着营养。
见此,我与芊芊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至少知道这一夜不睡,差点又被冻死可算是没有白忙活一场。
我与芊芊可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便放松地坐在仲忧帐子中的软踏上,歇息了起来。
仲忧见我二人累的够呛,连忙不顾身份地为我倒了些热水喝。
看着小赤狐吃的欢快,我也不觉着累,但将手上的水碗递给了芊芊,让她先暖暖身子。
她俯身谢过,才慢慢地喝了起来。
“公主,方才我在营帐外面听归来的上卿府的亲兵说,昨夜我们离开不久后,信北君便察觉了我们进入了野林子之中,他并未通秉国君,而是带着自己的亲兵入林去寻我们。“她将水碗放在桌上,忽而开口道。
“半路遇风雪,又遇枯木倒塌,信北君让亲兵的统帅一个叫宏叔的人,带领亲兵在倒塌枯木的另一边等着,而他自己则手持火把而弃马,一个人独自翻过枯木进入了野林子之中,一直到破晓才又回来。“
所以今早见他时,他难不成是刚刚从野林子之中才出来不久?所以他为了寻我一整夜都没睡?
我望着芊芊,忽而明白了百里肆为何瞒着父亲,却私自带兵去寻我了。
“仲忧阿弟,我没在营帐之中过夜这事,父亲是否到现在还未知道?“我站起身问道跪坐在木栏边上,一直瞧着母獐子喂奶的仲忧道。
他回神点了点头道“若不是你告诉我,我也是方才,才知道你彻夜未归。“
“不过,倒是信北君,昨夜带亲兵离开营地的时候,国君便知道了,想必他这一早才回,定要与国君解释一番了,毕竟风雪那样大的夜里,野林子是十分危险的,如若没有必要之事,是不允许夜间在野林子之中行走的。“
听着仲忧的话,我无地自容地垂下了头。
抬起脚才要离开,却被芊芊叫住了,她知道我要前去父亲的营帐去寻百里肆,连忙站起身要与我一起。
我不能让芊芊随我一起去,否则百里肆受这一夜的冻便白白浪费了。
“你们帮我一个忙。“我看着芊芊与仲忧道。
我并不十分清楚昨夜挡路的那堆枯木是人为还是非人为。这个问题在我昨夜躺在茅屋里面里面的时候,便困扰着我。
若说是非人为,为何这一路上都未有枯木挡路,偏偏是挡住了我回去的路。可若说是人为,我倒是十分想知道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更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所以我让芊芊带着仲忧去昨日枯木挡路的地方,去查探一番,看看那堆枯木到底是因何才会倒的那般有规律。
我独自前往父亲的营帐时,他正斥责着百里肆。百里肆俯身立于一旁,面无表情地听着父亲的斥责。
娘亲坐在一旁叹着气,见我来了,连忙起身向我走来。她拉着我左看右看,确定我无恙,这才放心地一把将我揽入怀中。
“吓死我了,昨夜那样大的风雪,你怎会去那野林子里,好在是没有受伤,也没有冻病?“娘亲担忧地说道。
我趴在娘亲肩膀上,偷瞄了一眼父亲。只见他亦是紧缩峨眉,一脸担忧。
我又瞧了瞧一直未有起身的百里肆,遂而开口道“父亲莫要责怪百里少傅,若不是他救了我,我想是早冻死在野林子里面了。“
“怎么他不是与你一同出的大营?“父亲忽而变的厉色。
百里肆微微颔首,斜着眸子看了我一眼。
我推开了娘亲走到父亲面前道“对,是我自己先行离开的大营的,百里少傅带着亲兵前去救我的时候,我快要在雪地之中冻死了,所以父亲,你莫要再责怪百里少傅了,如若不是他,我今日就回不来了。“
“你真是糊涂。“父亲既带着恼怒又掺杂着心疼,他哆哆嗦嗦地抬起手指着我道。
我垂着头,任凭父亲的责骂。
“你身边的奴才呢,为何你离大帐,却不来上秉于孤?“他与百里肆的想法一样,不忍心来惩罚我,便想着法地去折腾我身边的人。
可是他们不知,我即已决定要独自一人担下这责任,便不会给任何人机会,去伤害我身边的人。
“我将她绑在了营帐里,并且藏在了床下。“我睡着眸子说了谎。
父亲如鹰一般犀利的眼神盯着我看,我不抬头,也不迎着他的目光向上望。
片刻,父亲狠狠地拍了面前的桌案,大怒道“你们一个个,当孤是傻子吗,觉得孤这样好骗吗?“
我与百里肆十分有默契地齐齐跪在了地上,俯身于地,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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