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霸财大气粗,家底殷实,每日开销的钱都未必赶得上赚钱的速度,对于华山派几十人窝在王家吃喝拉撒的问题满不在乎。
令狐冲更是每一日都与人痛饮,王家的管理账房的易师爷是个好酒之人,只是酒量狭小,小酌几杯便有了醉意,在旁抚琴吹箫都不免乱了音调,惹得众人嬉笑不已。
令狐冲伸手扶住了易师爷,打趣道:“我说师爷,跟我喝过酒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您的酒量可排在末尾。”
易师爷醉眼朦胧,摇头晃脑地道:“令狐少侠,实不相瞒,小人这酒量确实不行,然而洛阳之中,有一老叟酒量比小人还差,却藏有诸般名酒于家中,又擅雅乐,虽是一个篾匠,却不结交达官豪强,所往来皆是雅客。我……我有时会去请教一下如何吹曲子……”
令狐冲对于琴曲跟编竹器没有兴趣,更自觉不是雅客,唯独“诸般名酒”四字便如同百爪挠心一般。
华山派向来以节俭而闻名,华山弟子大多也没什么零花钱。
令狐冲虽然好饮酒,却喝不起各色名酒,酒瘾一犯什么酒都能喝进肚子里,啧啧称奇道:“有机会倒要会一会这个洛阳老人,最好能把每种美酒骗得一杯半杯,尝尝甜头也就心满意足了。”
岳夫人嗔怪地拍了他的后脑勺一下,随即又向王元霸无奈一笑:“我这劣徒天生的酒坛子,一说到酒就口无遮拦了。”
王元霸呵呵一笑:“那老人应该只识得易师爷,我是不认识,不如明日我派人去,跟他购买美酒,每种都要上一坛,让令狐贤侄尝尝。”
此言一出,便透着暴发户的气质,众人均觉没有道理,心想这个老人既不结交权贵豪人,又怎会因为你出钱买酒而接受呢?只怕最后王元霸会仗着权势强买强卖。
令狐冲连忙摆手道:“王老爷子,这可就不必了,晚辈只是说说笑笑而已,不是真的想喝酒。”
王元霸最听不得这样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出不起钱,拍拍他的肩头,大大咧咧地道:“唉,令狐贤侄,你们难得来一趟洛阳,我如不让你们尽兴而归,有失地主之谊。你放心,这酒我一定给你换回来,就怕这老人没见过世面,要的银两要少了。”
“王老爷子,如我所料不错,易师爷所说的老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绿竹翁,此人是个隐士高人,还是不要轻易去招惹为好,世上妙人,大多厌世弃俗,习惯于偏居山林,隐于市井之间。”
一直不吭声的齐超倒是听明白易师爷口中说的老人是谁了,绿竹翁跟任盈盈就住在洛阳,间隔并不远。
对于这两人,齐超实在是不愿招惹,容易触发魔教高手来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谨慎为妙。
易师爷“啊”的一声,忙道:“对对对,那老人大家都称为绿竹翁。”
王元霸作为洛阳的地头蛇之一,浑然没听过绿竹翁的名号,可华山掌门却清清楚楚,不免有些惊讶:“岳老弟,这绿竹翁难道来头不小么?”
齐超并不惧日月神教,只是现在招惹上了是个麻烦,说不定还会影响自己当上五岳盟主。
首先是正邪不两立的牌坊,或许魔教中的曲洋、绿竹翁是个好人,可其他内外教众跟五霸冈群雄都是伤天害理的货色,只不过是主角光环视角带来的滤镜,看起来和蔼可亲罢了。
就拿任盈盈来说,虽是女主之一,对令狐冲爱得死去活来,固然搏得了众人的好感,可那也是自发站在令狐冲的角度观感而言。
任盈盈伤人杀人的例子比比皆是,手下人就因为看见了她跟令狐冲在一起,数十人当场自剜双目,自贬远疆不复中土。
此等行径,活脱脱的就是魔教妖女。
齐超又转头看向令狐冲,厉声道:“我让你不要去,你就得听,师父不会害你的,酒什么时候都能喝,什么酒都能喝,你要敢去那儿讨一杯酒,我当场毙了你!”
令狐冲给师父吓了一跳,纵使再胆大妄为,此时也尽数收敛,额上冷汗直冒,颤声道:“师父你放心,我决不沾染是非!”
王家三代人跟华山众人第一次瞧见他发脾气,只觉一字一句都透着杀气,让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岳夫人眼看丈夫情绪不对,急忙打圆场。
经此一役,众人也没了喝酒的兴致,没喝醉的装醉,喝醉的也被震慑得醒了大半,草草就结束了宴会,各自回房歇息。
夜里,齐超跟岳夫人并排躺在床上,两人背对背睡觉,均是忧心忡忡。
终于,岳夫人翻了个身过来,不悦道:“师哥,冲儿是好饮酒了一些,可他又还没去跟那什么绿竹翁讨酒喝呢。你发这么大的脾气,当众责骂让冲儿在师弟师妹们面前下不来台。”
齐超转过身来,神色有些复杂,生怕令狐冲触发魔教的剧情,一旦按原著缠上因果,自己当上五岳盟主的计划可就落空了,摇头道:“我没当众说出来,是怕你们心中惊慌,绿竹翁是魔教的人,跟魔教前任教主的女儿就隐居在洛阳,人称圣姑。这些人蛇鼠一窝,冲儿年轻气盛,是个是非不辩之人,万一招惹上了,致华山派于何地,致我于何地?”
岳夫人没想到原来背后是这样的深层次原因,叹道:“原来师哥在洛阳住了这些日子,便已了解得清清楚楚。”
齐超哼了一声:“他要是敢跟魔教厮混在一起,我立即将他逐出华山。”
这倒不是气话,对岳不群来说,令狐冲纵有万般不是,对师父师娘确是永远感激涕零的,冤枉跟诽谤都能一一忍下。
若是令狐冲真的跟魔教搭上关系,齐超连夜逐其出了华山派,避免抹黑门风,等当上五岳盟主后,再把劣徒重纳回门下。
岳夫人虽觉未免太过防范于未然,可又觉丈夫所言不虚,华山派数百年的清誉不可毁于一旦。令狐冲要真的跟魔教厮混,如同下一个刘正风。
“师哥,你心中是否想取代了左冷禅,以五岳盟主居之?”
齐超毫不隐瞒自己的野心,对枕边人还是点了点头:“左冷禅手段狠辣,势要置我于死地,我若不把位置给夺了过来,就算另一人成为五岳盟主,也终究流毒无穷。”
岳夫人叹了口气:“从你迎回剑宗传人,发散剑招秘笈我就看出来了,我只是怕华山派就此走入万劫不复,毕竟嵩山派如此强大……”
齐超对此已无余力关心,任务完成不了,华山派会不会万劫不复,这个他不清楚,可华山派掌门是肯定先死的,语焉不详地道:“谁又不是逼出来的呢?华山派的列祖列宗,是寄希望于后辈弟子能光耀门楣,而不是等着被人吞并。师妹,你当了二十年的岳夫人,世人仍称你一声‘宁女侠’,这便是做人的气节。”
岳夫人听到“宁女侠”三字,不由得心潮澎湃,将手放在了他的心口上,柔声道:“不管师哥如何决定,都由你全权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