枊老爷沉着脸不说话,直到枊绍文说的口又干了四处找水喝,他才沉沉开口,“贺家的大管家刚刚来过……”
枊绍文猛的转身,“他们想干么?”
枊老爷又不说话了。
枊绍文眉头突突跳,“爹莫不是答应了他们?”
枊老爷闷闷的吐了一口气,“绍文,算了吧……”
“算了?”
枊绍文脸色大变,“凭什么算了?”
“贺家来势汹汹,势在必得,我们斗不过的……”
枊老爷再次叹气,“……别到时候人没得到,还把这点子家业给败了,那不是人财两空嘛。索性现在你们还没定亲,也没张扬出去,就当、就当没这回事吧。”
“没这回事?”
枊绍文脸都绿了,“就因为贺家一句话,我就要把心仪的姑娘让出去吗?
那我成什么人了?”
他失望的看着枊老爷,“爹就那么怕他们吗?我奶生您时可是有骨头的。”
枊老爷脸色铁青,“怎么跟爹说话呢?”
“贺家也不过是个商户,临安县还轮不到他家一手遮天。爹怕什么?”
“有些事你不懂,贺大老爷贺鸿锦的手段,一般人招架不住……”
“他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商人,总不能将咱们抄家流放,顶多就是生意上打压一下。
咱们粮铺里的米粮,基本都是自家田里出产的,从外面进货并不多,就算贺大老爷从中作梗,也影响不大,爹有什么好担心的?
大不了少赚些就是。
等儿子有了功名,一切便好了……”
他不提什么功名还好,枊老爷还能听进他的话去,但他提及功名,枊老爷顿时心底发寒。
枊家经过几辈的经营,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万不能毁在他的手上。
而且绍文是下一辈中最有出息的,老枊家还要指望着他改换门楣,光宗耀祖呢,更不能让贺家给毁了。
那叶家姑娘是好,他也挺满意的,但若是为了她,搭上整个枊家的前程可就不值当了。
念及此,枊老爷再不犹犹豫豫的了,而是态度坚定,一锤定音,“大丈夫何患无妻,何必跟人争,不够人看笑话的。
这事就此打住,往后休要再提。”
“爹!”
“你叫也没用,赶明儿我便让冰人走一趟,把事情说清楚。索性你们没定亲,也没有宣扬出去,外人知道的并不多,也影响不到什么……”
“爹,你这是自欺欺人,若是外人不知道,贺家又怎么会找上家门?我们两家都已经商定好了婚期,现在却被贺家一句话就吓得缩了脖子,叫外人怎么看枊家,怎么看我?”
“外人的看法并不重要,只有保住自身,才能谋求发展,等你将来学业有成,入仕为官后,谁还敢说什么?
就是贺家也得乖乖的把嘴闭上。”
“连心仪的女子都不能保护,我读书又有何用。”
“等你功名加身,想娶什么样的女子不成的?”
“我只要叶姑娘。”
枊老爷头疼,“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遇事不知变通,天底下的女子何其多,比她好的更是多不胜数。
那些世家贵女,大户千金,哪个身份不比高……”
“世上女子纵有千千万,我也只要一个叶姑娘。”
当初的惊鸿一瞥,枊绍文惊如天人,从此一颗心便系在了叶家姑娘的身上。
其她女子如何,与他何干。
他只认叶家姑娘一人。
父子两意见不合,各执己见,激烈的争吵了半天,谁没有说服对方,枊绍文便准备找老太太告状去,头疼欲裂的枊老爷被他气的没法子了,直接让人将他给架了回去,并软禁了起来。
枊老爷想来想去决定亲自去一趟叶家村,面对面的跟叶世田把话说清楚,“套车,去叶家村。”
“是。”
枊老爷决非定快刀斩乱麻,快些将事情了了,也好彻底断了儿子的念想。
臭小子要怨便怨吧,等时间长了,他终会明白,老子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也是为了叶姑娘好。
若在此时,绍文与她的事被有心人爆出去的话,于她名声有碍。
一个女子与两个男子纠葛,可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枊老爷到叶家村时已经快要午时了,叶世田爷俩还在地头忙碌,热得一头大汗的,身上的衣衫都有湿透了。
实在是这天太热了,纵然秋风清爽,却架不住阳光火辣,站在日头下久了,皮肤都能冒油。
头上的斗笠也没起到多少作用,爷俩一个赛一个的黑,黝黑黝黑的。
枊老爷垂眸看向凸起的肚腩,眼底划过一丝惭愧。
说起来,枊家也算不得什么大户,不过家里田产比一般人家多些,还是从祖上继承下来的,他只是捡现成的罢了。
叶家父子才是真本事,靠着自己的努力挣下这份家业。
而且人家现在明明可以不用做事了,还这么不辞辛劳的事事亲为,当真难得。
枊老爷感概万千,叶氏将来的成就必定会高于枊家。
这门亲事若断了,着实可惜。
可眼下他们还没有实力跟贺家打擂台,为了保重自身,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贺家!
枊老爷暗暗磨牙,他且等着瞧,贺家能不能一直这般嚣张跋扈下去。
秋忙时节,村里的人大多都在田间劳作,是以还不知道镇上的风言风语。
先前贺管家一行人虽然极为张扬,不过却没人多想,只当他们是贺馨儿派来的。
叶大河与叶来金父子一直病歪歪的,家里的事都顾不上,全指着叶世田爷俩给顶着,贺馨儿忧心他们,有可能是派人送东西,顺便询问两人的病情。
这还不是正常的。
所以倒是没人多想。
现在瞧着又有马车进村,还有穿得体面的小厮将叶世田父子请了回去,便忍不住嘀咕着,“圆圆丫头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大约是吧,她也该成亲了。别人家的丫头十五六就嫁人了,也就是世田两口子把闺女养的娇,十七了还不舍得放手。”
“人家世田又不指望着闺女换聘礼贴补家里,那么早嫁出去做啥。人家又不是养不起,愿意多留几年又怎么了?”
“就是,女人这一辈子也就在娘家时过得自在些,进了婆家门就不得自由了,做牛做马的伺候一大家子,也没人说个好。
有了孩子还要自己带,连个帮把手的都没有,地里家里的活还不能落下,不然就要被妯娌挤兑婆婆骂。
相公体贴些还好,就算不帮着搭把手,至少说话好听些,不往你心上捅刀子也行。
可若是跟我家那口子糊涂东西是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众人见她越说越远,俱都有些好笑,“人家圆圆相的可是镇上的财主,家里有丫鬟婆子呢,哪用她做事。”
“也是,人家嫁过去是做少奶奶的,是享福的,不用跟咱们是的吃苦受累。”
“那丫头当真是好福气。”
众人感概着,皆艳羡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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