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禾走了。
没有不舍，也没有留念。
带着笑容，走得很洒脱。
和小时候那个自主独立的小女该没有任何区别。
时间确实能够改变很多东西，但值得庆幸的是，有些事物，依然能坚如金石，始终如一。
陈良站在车旁，仰着头望着逐渐升空扎入云海的飞机，点燃一根烟。
从他发迹之后，身边人的态度潜移默化、或多或少发生了改变。
唯独邓禾。
无论是现在的东海杰出青年，还是当年那个一贫如洗的男孩，在她面前，似乎并没有任何差别。
这让陈良不禁产生了一种新奇、以及珍贵感。
高处不胜寒。
就算古代那些称孤道寡的帝王，往往也都渴望能有将自己视作普通人相交的朋友。
因为这样的人难得一遇，所以弥足珍贵。
“喂，公众场合禁止抽烟，罚款一百！”
一道娇喝声忽然响起。
陈良下意识扭头，然后就看到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摊到了自己面前。
“给钱！”
林黛儿站在韩嘉音身边，忍着笑，看向陈良的眼神中透着些许惊喜。
两女都穿着空姐制服，应该是刚下班，站在一起相映成辉，各有千秋。
陈良莞尔。
“打个折行不？”
“不行，这是法律规定，别嬉皮笑脸的，赶紧。”
韩嘉音一本正经，平摊的手掌又往前凑了一些。
林黛儿不禁暗暗捅了捅她的腰，示意她注意点分寸。
陈良熄了烟头，
“可是我身上没带现金。”
“那发工资的时候，记得把这一百块一起打到我的卡上。”
韩嘉音不假思索的道，貌似通情达理，并且也很理所当然。
陈良哑口无言。
中饱私囊还能如此义正辞严的？
“好了，你这才是敲诈勒索！”
林黛儿忍不住开口，心里也是哭笑不得。
敢明目张胆勒索公司董事长的，或许也就这唯一份了。
“陈董，你怎么在这？”
她看向陈良。
“刚送了一个朋友上飞机，你们休假了？”
林黛儿点头。
“嗯，刚才飞完一班，接下来休息几天。”
“我还以为您是来专门接我们的呢。”
韩嘉音叹气道。
陈良没有拿捏大老板的架子，随和的接话道：“我送你们回去吧。”
林黛儿有些意动，也有些羞涩，刚想说不用了，可韩嘉音先一步开口道：“您这车也坐不下三个人，您送黛儿吧，我坐车回去。”
这妞还是挺够姐妹的。
“不用了，我和你一起坐车……”
林黛儿红着脸连忙道，可不等她把话说完，韩嘉音直接把她推上了车。
“陈董，麻烦您了。”
陈良不以为意一笑，然后上车。
目送科尼塞克驶离，韩嘉音摇头叹了口气。
傻丫头，这么久还没一点进展，再不加油，本小姐可就不客气了。
……
“陈董，刚才嘉音只不过和你开玩笑，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知道，我倒是挺喜欢她那种性格的。”
陈良笑道。
林黛儿扭头，似乎是在分析他的表情是否在说谎，见他确实没有什么不虞的表现，这才放下心来。
“陈董，听嘉音说，柳蔓姐对渐冻症的研究，有进展了？”
陈良点头。
“嗯，虽然还没有成功研发出特效药，但最困难的一步，已经成功跨了过去。”
“太好了！”
林黛儿兴奋道：“当时嘉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可是激动得哭了呢，我认识她这么久，可还从来没有看见哭过。”
“她那样的性格就是这样，骄傲不允许她暴露自己的软弱，外表的坚强只不过是她的保护色而已。”
“陈董，你好像挺了解嘉音的。”
“只不过是我碰到了不少这样的人而已。”
陈良笑了笑。
“你们最近工作怎么样？”
要是韩嘉音在这，指不定就会抱怨假期太少，工资不够了，可林黛儿注定不是那样的性格。
“挺好的，其实干我们这行，每天都能碰到很多有趣的灵魂。”
“有趣的灵魂？”
陈良扭头，来了好奇，笑问道：“如何个有趣法？”
林黛儿沉默了下，像是在斟酌言辞。
“譬如有次飞机延误，有乘客就抱怨，旁边有航班飞了为什么我们还不飞。还有乘客说，什么广洲天气不行，我刚刚问了，广洲没有下雨。”
“……”
陈良哑然失笑。
的确。
在普通人眼里，天气行不行只和下不下雨有关。
“还有一个，当时整个机舱所有人都被逗笑了。”
陈良兴致盎然，“他说了什么？”
“他说我要去跟米国总统开会，延误了你们赔得起吗。”
闻言，饶是陈良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看了眼苦笑的林黛儿，他笑着叹息：“真是难为你们了。”
“都已经习惯了。”
空乘，本来就是一个服务行业，本质就是为客户提供优质的服务。
脱鞋的，吐槽的，带小孩苦闹不管的，不遵守规章制度的，找茬的……
服务行业遇到的客人，她们也都会遇到。
说道日常的工作，林黛儿倒是打开了话茬。
“刚才嘉音还在和我说呢，她刚飞完的那班航班，有位乘客上客的时候就开始打电话，嘴里谈的全是几个亿的单子，一直讲到飞机已经滑到跑道、嘉音催了好几遍才挂掉电话，最后还不满粗鲁的冲嘉音发火：我在国外坐飞机都不用关机，骂骂咧咧的。”
“听到他说脏话，嘉音顿时忍不住了，脱口而出回了一句：您已经这么厉害了，应该去坐湾流，不适合坐波音和空客。”
“当时那乘客被挤兑得脸红脖子粗，囔囔着要投诉嘉音呢。”
陈良乐不可支。
“你告诉她，让她不用担心，顾客虽然是上帝，但我们的员工，也是有人格尊严的，在不违反公司规定的情况下，我们一定会保障员工应有的权益。”
“谢谢陈董。”
“没想到你们的空中生活还挺精彩的。”
陈良有感而发。
“是挺精彩的。”
林黛儿忍着笑。
“有次，有个乘客找我搭讪，说：空姐，留个电话号码吧，我认识你们董事长。”
陈良一怔，继而开怀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