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黎捷感受到宁然体内的巨大变化,当即松了一口气,看来事情正向着火神大人预定的轨迹发展。
但他还在宁然身上发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他并没有关心此刻宁然传来的不安情绪,而是第一时间去查看那丝蓝色的火焰。
“是危公陨!你见到他了?”钟黎捷如果是感情丰富的人族,想必此时定会留下火焰的眼泪。但很可惜,他没有太多情感。
宁然低着头绕过他,默默向前殿走去。灯火通明的圣殿中来来往往的大都是守护圣殿的殿卫,他们只是略微看了一眼面前的失意之人,继续履行自己的本职工作。
今夜月明而星稀,宁然甩开他们飞向南区的小屋,决定第二天去寻找艾大叔的踪迹。无论如何,这一次定要从他口中撬出新的信息。
族长则不停地瞄着站在殿门前的钟黎捷,生怕这尊半神发火。而钟黎捷只是静静地看着宁然的背影,眨眼间消失在圣殿山顶。
饿肚子的宁然躺在床上,即使屋内一片黑暗,也不愿随手点个灯。在百无聊赖地躺了两个时辰之后,他打算天亮时潜入艾大叔的屋子,主动找找相关的线索。
艾洛的屋子十分简洁,由于平日里常驻在医馆,很少回家的他并没有精心为此做布置,只是简简单单放了一张只有枕头的床铺,一个带着十几个抽屉的柜子,和一个没有靠背的板凳。
见到的人都会从心中发出真实的感慨,没有谁的家会如此破烂。
自打宁然失忆以来,他就从未进入过艾洛的屋子。只是艾大叔有时在假装回忆往事的时候,会说从前那个稚嫩的宁然是有多喜欢这里。
屋子中布满灰尘。自从艾大叔离开了浮岛的范围,他就再也没有回到这里。宁然在打开抽屉的过程中也不断扇风,避免吸入这些阳光下飞舞着的尘土。
他确实有了新的发现,在一个精致的铁盒子内,他看到了一页泛黄的信封。宁然将信又塞了回去,快速地盖好铁盒。
在小心翼翼关上艾洛的房间大门之后,宁然的心脏在噗通狂跳。冷静片刻的他又钻了进去,重复着刚刚的行为数次,直到他终于下定决心,拆开这封信阅读。
原来是艾大叔的家书,松了口气的宁然将铁盒子放回原处,略带些失望地离开。
锁门的时候,他并不耐烦地对着身后的人说道:“请问有事吗,还是又要在我家门口打一架?”
身后站着的是穆歌和长得丑的魁元,宁然第一时间就感应到他们的气息。至于宁然为何对魁元有着这样的偏见,究其原因还是他那次不分轻重的出手,和对烹饪书籍的不屑。
“如果你们是来找茬的话,我很乐意奉陪。”宁然收好钥匙,他活动自己的躯干,紧紧盯住魁元。“如果你们邀请我参加秋游活动,那我拒绝。”
“别对我们这么有偏见,老朋友。”穆歌看切实地感受到宁然有着更可怕的进步,快速给身旁的魁元使了个眼色。“听说你回来了,我们想请你吃个饭。”
“就这么简单?那我必须要吃最贵的。”宁然指着一梦阁的方向,在空中划出圆圈。“而且我要坐在最高的地方,欣赏美丽的夜景。”
“等下,还有一件事……”没等穆歌说完,宁然用手指轻轻夹住对方的上下嘴唇,摇了摇脑袋。
“忘了告诉你,现在还是上午。所以晚上再来接我吧,或者我在楼上等你,不见不散。”
没有耐心的魁元一把扯住他的肩膀:“可别太过分了,小子。你该不会是怕了我们吧?怎么变得扭扭捏捏的?”
“如果你想和我当初一样,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话,尽管来招惹我。趁我现在还没有发怒,劝你好好想一想后果。”重重吐出一口气的宁然挪走了他的手掌,转头时眼睛也散发出红色的光芒。
穆歌急忙将魁元扯到身后:“宁然,你也知道他的臭脾气,我替他给你道歉。”
“不必了,如果你们能对我的烦心事有所帮助,或许我可以原谅他。”宁然绕过路边的高大树木,并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他和邻居大妈们打打招呼,向身后丢出一片树叶。
“请说。”穆歌紧随其后,伸手接住了那片树叶。“只要我知道,就一定告诉你。”
“还是那件事,你心里清楚。履行你的承诺,知无不言,我就会认真考虑你们的真实请求。”
“这……我只能悄悄告诉你一件事,但它或许对你没有太大帮助。”
“请说。”
“我们浮岛人在逝去后,都会遵从火葬的原则。但在十几年前,我清楚记得家里的长辈们谈论过一件事,那就是所谓的埋葬习俗。”穆歌示意魁元离开,小跑到宁然的身边的同时压低了声音。
“什么埋葬习俗?就是山海国那种埋在土中的?”
“没错,据说岛上有异乡人出现,还有……”穆歌避开了擦肩而过的路人,再次挥手让魁元离开。
“还有什么,快说!”宁然将他拽进一处人少的巷子里,在确定无人跟踪后说道。
“你得先答应我,第一,不能乱发脾气,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很可能会因此情绪失控。第二,不能找别人询问这件事,更不能透露出是我说的,否则我的下场会很惨。”
要是被艾药师发现自己在偷偷泄密,一百个自己都不够他教训。
“如果你能做到的话,我愿意分享我所知道的事情。”穆歌严肃地看着宁然的眼睛,将对方按在墙上。
“我对火神发誓,我不会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当年从天而降的异乡人有两个,其中一个,可能就是你。而在我和你差不多大,五六岁的时候,听到了这件事情。”看着宁然瞪大的眼睛,穆歌急忙加大力度,将他重新按回墙边。
“宁然,你答应过我的。”
“知道了。”宁然得到了新的线索,可如果那个孩子的确是自己的话,其中必定有着什么特殊的联系。
“而且,你一直是艾药师从小抚养大的,我只记得这么多。”
如果按照下天界那对夫妻的状况来看,此时的宁然甚至还没有出生。但这趟天界之旅,让宁然明白了一件新的事情,那就是不要用人族的眼光去判断这个世界。
在谢过穆歌后,他拎着对方飞向了东区森林。
“钟黎捷!钟黎捷!”
然而钟黎捷也无法告诉宁然太多的事情,即便他也经历过这段隐秘。在被完敷衍后,那匹马儿又问了宁然关于天界的经历,便消失在森林中。
“太好了,我的身世之谜又卡住了。”宁然叹了口气,闷闷不乐地蹲在石头上。穆歌则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也想起了那个失忆前不断调查自己身世的幼小宁然。
“别放弃,船到桥头自然直。”
宁然又找到了族长,但这个强者显然还想再玩那敷衍的一套,但被宁然以族长争夺战逼迫。族长无奈地点点头,他俯视这乳臭未干的麻烦精嘟囔道:“那就再打一场,你什么时候打得过我,什么时候就可以知道了。”
自信的宁然用出他攻击火兽的部招式,却还是被族长轻松打败。在将宁然扔出刚修好的比斗台之前,族长像是抓小鸡一样拎着他,在他耳边低语:“别急,明年你就该知道了。原谅艾洛,他发过誓的。”
郁闷的宁然和他们告别,直接飞到了四星区,目前他只能找自己的兽人朋友们聊天解闷。
在虎族族长妒枯的安排和统筹下,四星区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除了虎族的人每日在附近的山林中打猎之外,剩下的三个种族都在开发荒废的田野,开始模仿人族,种植各式农作物。
除了麦田,宁然还看到了远方模糊能辨认出的草药、茶叶,甚至还有花。在路上,宁然也见到了四族外的其他种类的兽族。
“那是手炉带着猪头们种的,说是要感受宁静。”妒枯带着宁然来到了四位族长的议事大厅,其他三位族长见宁然前来拜访,赶紧笑脸相迎。
牛头和马面笑得最欢,因为他们知道宁然的脾气。这位爷一旦没有带着笑容过来,那必定是出了大问题。在一番嘘寒问暖后,宁然讲起了自己碎片式的身世。
兽族的人并不会有太多的道德观念,只有实力至上才是王道,妒枯为此头疼,为此他在霜月关人族迁徙的路上亲自学习人族学堂的知识,希望在闲暇的时候教导兽族。
所以在场能够真正理解宁然的,到头来却只有虎族的妒枯,他在兽族中也是数一数二的慈父形象。
“如果按照我的理解来说,宁然大人的父母应该不会想让你知道太多事情,免得成为你挥之不去的心魔。父母大都是疼爱孩子的,但这牛头和马面除外,就连手炉也会关心自己的孩子有没有吃饱。”
牛马二人从不管理自己的孩子,甚至连自己的一群孩子叫啥都分不清。他俩尴尬地赔笑,保证回头就去和孩子们多接触多沟通。
“如果明年可以告知宁然大人详情的话,多等一段时间也无妨。况且山海大陆目前尚未得到安宁,还有许多的问题和灾难即将到来,宁然大人还是先保重身体为妙,先和我们渡过难关。”
“都有啥问题?玉亭关的人族已经顺利救出来了。”宁然的心情好了很多,但他淡忘了伯无霜曾对他说过的关于其他大关的问题。
“烈火燃尽,一切都将会重生。”妒枯望着南方,神情也变得更加严肃。“尤其是关于兽神,我已经和浮岛的大族长知会过了,根据目前我们的情报来看,那头怪物已经冲进了兽族的领地,在杀戮结束后重新回到地下,休养生息。”
“剩余的兽族人必须互相帮助,我已经派人接应剩下那批愿意遵守规则的兽族了,近日他们就会赶到此处。”
“怪不得你建了那么多大房子。”宁然坐在他们的椅子上,脑袋也才勉强碰到桌面。
“西边的局势也很严峻。”沉默不言的手炉开始发话。“我亲自去过人族的天锁关,和浮岛的人族一起调查那片血色的天空。其中蕴含的恐怖力量正在慢慢孵化,应该是无数生灵血祭后的产物。”
妒枯转身看着宁然:“一旦兽神和这个邪神一同在山海大陆上破坏,后果将不堪设想。”
宁然看着桌上雕刻的大陆地图,他也仿佛感受到了那些巨大的危机,正在这片大地上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