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晚盈闻声回首,便见男人步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
“爹,您先带晚盈回家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容湛对老容头说道,随即走到大厅中央,无视周边数人虎视眈眈的眼神,径直走到她身边,一把扶起,“你怎么样?可否受伤了?”
男人掌心温热,隔着衣服的布料,楚晚盈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体的灼热。
皱着眉,抬眸回望他。
果然,此刻男人面色比以往还要虚弱,薄唇干枯苍白,两侧颧骨多出一抹不甚自然的酡红。
容湛见她半晌没有回应,只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猜她年纪尚小,许是被这场面惊到了,一时未回过神来。
拿出匕首将她身上的束缚三下五除二都清理掉了,容湛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语气温柔的可以掐出水来,似是在哄小娃娃,“乖,你先跟爹回家,这里有我。”
楚晚盈摆脱掉束缚,第一个动作就是握住男人的手,男人的手掌很大,掌心火热干燥,上面还有薄薄的茧子。
发烧了?
不知怎地,在和她眼眸相对的那一刻,容湛竟听到了她心里的想法。
“不碍事,先把邢翠翠的事处理好。”容湛不露声色的从她手中抽回手。
从这丫头上次救他时,就知道她是懂点医术的。怕她握住自己的手瞧出来什么,是以匆匆将手抽回。
楚晚盈不知他的心思,见男人把手收的这么干脆利落,还道是他不喜自己的碰触,只好讪讪地收回手。
心里叹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亏她还担心他的身体。
话说,周围是不是过于安静了?
楚晚盈这时才注意到周边过分的静谧。
也不知是不时因为容湛的气场太过强大,他出现后,大厅内瞬间安静了。
楚晚盈扫视了一圈,见他们都以一种探究的神情看着自己和容湛,却无一人敢开口说话。
这还真是奇了怪了!
难不成有什么阴谋?
场鸦雀无声,楚晚盈心里却跳如擂鼓。
“晚盈,我们走吧!你放心,湛儿一定会把事情处理好的。”老容头走上前就去扶她的胳膊,要把她带走。
楚晚盈倒是没有反抗,反她在这里确实帮不上忙,是以半推半就的跟着老容头出了里正家。
临出门时,老容头悄声附在她耳旁说了一句话。
楚晚盈眸色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二人趁着旁人心思不在他们身上,悄悄地溜走了。
在路上,老容头神色凝重道,“晚盈,邢翠翠的尸体现在就在老邢家,趁着他们还没回来,我们得赶紧过去看看情况。”
楚晚盈闻此,顿时惊住。
这是要验尸?
也是,洗脱嫌疑的最好办法,就是去看看尸体。
步子不敢迟疑,楚晚盈疾步跟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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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正,就这么把人放走了?”有村民一时没忍住,问了出来。
自打容湛出现,里正就一直盯着他看,神色有些不大自然,听到有人问话点头道,“嗯,走吧,反正他在这,人又能跑到哪儿去呢?”
“那倒是……”有村民附和道。
“反正容湛在这里,那个哑巴想跑也跑不掉!”老邢此时也恢复过来,对着容湛一脸愤恨。
若不是碍于这个人的身份,他怎么会轻易放楚晚盈走。
大家之所以对容湛这么笃然,皆因他是云罗村唯一的举人。
大燕国虽尚武,但文官地位并不低。
若是中了举人,算是半只脚踏入了仕途,是以哪怕知县大老爷见到容湛都得礼让三分,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里正。
“咳咳,”想至此的里正清了清嗓子,“行了行了,大家都静一静。”
大家的注意力成功被唤回,他对站在自己面前一脸傲然的男人说道,“人已经走了,这事该怎么办?”
凶杀一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以往偶有发生,都是村里内部解决,一般都是施以祖宗之法来严惩凶手以儆效尤,甚少将事情闹到官府那里去。
一来是若是惊动官府,程序手段颇为麻烦,层层上报之后这事多半得拖上一两个月。
二来是生活在云罗村的村民早已习惯了这种“家法”,若是有外人插手还不适应呢。倘若因此得罪了县太老爷,那他这个里正之职也算是干到头了。
可容湛既参与了此事,怕是不通知县衙老爷都不行了吧?
里正心里正犹豫此事该如何定夺,一旁的容湛抬眸淡淡地瞧了他一眼,道,“里正不必忧虑,此事还跟以往一样,由您一手办理。”
言外之意,就是不用将事情闹大了?
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里正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他也是个识趣的人,笑道,“还是你想的周到,行吧,这事你放心,我定会秉公办理,决不徇私!”
老邢和邢大婶没听明白二人的话,但也听出里正这意思好像并不打算偏向他们,面上一僵,二人互相使了个眼色,接着,老邢先走出来,指着容湛说道:“那个哑巴是你媳妇,你自是会护着她!那我的女儿呢?就这么白死了吗?”
邢大婶在一侧附和道,“说的就是啊!里正啊!你可不能因为容湛是举人,就偏心他呀!”
容湛听到他们的话,桃花眼泛着凉意,嗤笑一声,“你们为何如此断定人是晚盈杀的?难道你们看见了?”
“你个臭小子胡说什么!我要是看到了,还能让那贱人杀了我女儿不成?!虎毒还不食子呢!”更何况还是即将就要卖到霍家的女儿。
一想到霍家那丰厚的彩礼钱就要泡汤了,邢大婶心里越发的觉得堵得慌,眼泪不由自主地就流了下来,边哭边喊道,“我可怜的女儿啊!你死的好惨……呜呜……!”
容湛听到她的哭声,只觉得这妇人实在是无赖至极,皱眉道,“既然没看见,你们又如何笃定人是她杀的呢?难道就只凭她站在那里了吗?”
“怎么?这样还不够吗?”老邢拍着桌子,脸被气得通红,“那么晚了,她若不是凶手,没事跑到那个地方干什么去!谁家闺女那么晚不在家好好呆着,大晚上在后山瞎逛的啊!”
容湛默了默眸子,嘴角轻弯,“谁说她是一个人的。”
“她去后山是为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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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晚盈跟着老容头到了邢家的门口,后者对她道,“现在应该只有邢芳芳和邢小武在家。我进去看看情况,你自己先回家去。”
话落,便要抬腿翻身上墙。
可她动作更快,一把拽住他的衣角,抿紧唇,定定地瞅着他瞧。
老容头望着她水汪汪的鹿眼,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他自是知道她的用意,只是带这个丫头进去邢家,终是不太方便。
正当他想着要不先回家,让赵氏拖着她,等晚些时候再找个借口出来去邢家探探情况时,邢家的大门突然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穿白色孝服的女孩,看她年纪,应该就是邢芳芳了。
邢芳芳面色沉静,表情木然的看着他们。
若不是眼圈红了一圈,楚晚盈还以为这个女孩是个提线木偶,没有半分人气呢!
“你们要进来吗?”
女孩蓦然开口,反倒令他们大吃一惊。
“我们可以进去吗?看看。”老容头指了指里面,没有说出邢翠翠尸体几个字。
邢芳芳轻点头,“可以。”说完转身带着他们进了院子里。
扑面而来一股腐尸的气味,楚晚盈捂着口鼻。
这么浓的恶臭味,死亡时间绝对不可能那么短。
院内布满了一堆破烂,废铜烂铁应有尽有,脚都快没地方站了。唯有院子中央放着一个木板,上面铺着一块白布。
邢翠翠的尸体就在这里。
前世见过那么多的尸体,早已令她麻木了,但面上功夫还是要做一下的。
老容头对着尸体拜了几拜,楚晚盈也学着他的动作有样学样。
“我能看看吗?”老容头小心翼翼地询问女孩,生怕惹得她伤心。
可后者似是完不在意,一脸漠然,抬眸对着他道,“你能帮翠姐找到真凶吗?”
听这意思,是相信她不是杀人凶手?
楚晚盈这才好奇地打量了她一眼,见她年岁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大,面容秀美,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坯子。
察觉到她的视线,邢芳芳毫无顾忌地看过来,对着她一字一顿道,“你不可能是凶手。”
老容头奇道,“为什么这么肯定?”
邢芳芳垂眸,似是想起了什么可怖的事,打了一个哆嗦,颤道,“翠姐是被一个男人杀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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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她去后山找你?”老邢觉得这个借口蹩脚的可以,恼羞成怒道,“你他、妈是拿我们当傻子吗!大晚上的,你们不在家呆着,去后山干什么!”
其他村民纷纷附和道,“就是说啊!你们都已成亲了,大晚上不在家呆着,跑去后山干什么?”
容湛不疾不徐道:“我这几日都住在后山的寺庙里,白日忙于功课,只有晚上才有时间。晚盈昨晚出来就是跟我见面的,你们还有什么疑问吗?”
“可……就算如此,也不能证明那个哑巴没有杀人啊!”里正斟酌着措辞,“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我们所有人都看见她站在邢翠翠的尸体旁,这个可是做不了假的。”
“既然如此,”容湛眸子沉了一下,“不如就让邢翠翠自己来指认凶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