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备决定战术,军事装备的革新伴随的也是战争形态的改变。
现在虽然大明军中火器盛行,但也只是辅助为主。而作为军中的中坚力量,还是骑兵和重甲步兵。
但朱允熥知道,未来的世界是火枪加大炮的天下,军中的改革宜早不宜迟。试想一下,倘若大明的武器可以提前进入火枪时代,届时大明士兵,扛着刺刀闪亮的火枪,排成一个个方阵,对敌人摧枯拉朽,无坚不摧。
新式火枪既定下样式,就要开始大规模制造推广。朱允熥亲自下旨,由于工部侍郎练子宁,魏国公徐辉祖等人亲自监督。并且设为机密,火器制造局非圣旨,即便王公大臣亦不可入内。
同时命江阴侯吴高等人,选精壮之卒入火器营,严格操练。
朱允熥骑马回宫,一路上曹国公李景隆欲言又止,几次想说话,但却总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有什么事你就说,支支吾吾的可不像你李景隆的性子!”距离城门还有段距离,战马缓缓前行,朱允熥拎着马鞭笑道。
“臣心中有一事,如鲠在喉不吐不快!”李景隆纵马,靠近朱允熥,落后半个身位,小声说道,“臣也算军中宿将,深知火器之厉。今日殿下赐名的洪武造,远超普通火铳十倍。单一两支看不出什么来,若是成百上千,令行禁止之卒,组成仿真,齐声发放。那绝对是天塌地陷,天地变色!”
“你算哪门子军中宿将!”朱允熥笑笑,“不过,你的见识嘛,还算不凡!”
方阵是西方人的专利,即便是现在这个时代,也有沐英等人创造的结阵,火铳三段或者五段击之战法。大明此时军纪严格,上阵时士卒闻鼓看旗必须整齐向前,以成交替掩护。
所以,可以试想一下,几个扛着洪武造的整齐方阵出现在战场上,踩着战鼓的鼓点前进,举枪齐射何等壮观。一秒记住**://m.xsy.
“所以臣有言上奏!”李景隆继续道,“殿下,此等军国利器,五十步外杀人于无形,臣以为不应随意发放。若配置军中所用,当枪弹分离,一来是防止外泄,二来是防止有心怀叵测之辈!”
这个说法倒是让朱允熥有些意外,不由得点点头,“你继续说!”
“再说说,火器营所选士卒,臣以为不当用勋贵子弟!”李景隆压低声音,“当选身家清白之良家子,以殿下心腹之臣统之。自成一营驻扎,不为兵部或五军都督府统领!”
李景隆这段话,大有深意。首先是火器杀人于无形,防不胜防。其次是不能用勋贵子弟,当选用身家清白的良家子。第三,不归任何人节制,单成一军。
里里外外,他李景隆都想到了。
他想的有道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江阴侯吴高,老成持重,也在军中历练多年,却是将才!”李景隆继续小心开口,“但,他不是臣说他的坏话,而是您想想,他从军之后,先驻武昌,在楚王湘王麾下平定南蛮。又调任辽东,在燕王麾下跟鞑子打仗”
说着,不说了。
“说呀!”朱允熥斜眼看他,“心里想什么都说出来!”
“臣斗胆!”李景隆说道,“不是他不好,而是和地方上有瓜葛太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朱允熥笑出声,“那你说用谁”
用我呀!李景隆心中大叫,我老李和外臣毫无瓜葛,忠心耿耿心中只有殿下。如今正好手无实权,如此一支劲旅,交给我老李来带,殿下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朱允熥如何不知他的心思,只不过是在装糊涂而已。李景隆这人忠心是有的,带兵训练的能力也是有的,虽说打仗不太让人放心,但管理军队还能胜任。
“古人云举贤不避亲!”李景隆开口道,“臣身为皇亲,又是殿下私臣,此等重任当仁不让!”
“你这是哪门子的举贤不避亲你这是毛遂自荐!”朱允熥笑骂道,“说了半天,你是自己要当火器营的指挥使可你是堂堂国公,超品的武将,去做一个指挥使,会不会屈才了”
“只要能辅佐殿下,臣就算做一马前卒又如何”李景隆正色道。
“火器营只有三千火铳兵,远远不够!”朱允熥收起玩笑,郑重的说道,“方才孤给工部下了死令,一年之内要造出五千只洪武造,届时火铳兵最少扩充两营,外加两百六十门各色火炮,加上所属的骑兵斥候,辎重士卒等,加起来差不多两万人。”
说着,朱允熥正色看他,“你能带好吗”
“臣立军令状!”霎时间,李景隆心中热血沸腾。
“带不好,提头来见!”朱允熥用马鞭点了点对方的肩膀,“吴良依旧统领火器营,是你的下级,由你统领,但你不能在军中摆架子,别搞那些拉帮结伙那一套,孤知道了,饶不了你!”
“臣遵旨!”李景隆大喜,随即又道,“殿下的意思,臣统帅所有火器兵,单独成一军。那这军,什么名目”
“大明禁卫军!”朱允熥一甩马鞭,纵马前行。
“这名听着就气派!”李景隆环视一周,忽然挺起腰杆儿,“他娘的,看以后谁还敢说老子是闲散国公!”说着,打马跟上朱允熥。
又过了数日,楚王朱桢到京。
礼部尚书于城门外亲迎,至于宫中,皇太孙东宫设宴接风。
楚王朱桢,已有几年未回京城。而且,平日问安的折子,也不远不如其他藩王频繁。
与秦王晋王等藩王比起来,楚王容貌更加俊美,仪表堂堂,面容含笑。只是可能是生活过于骄奢,脸颊隐隐有些削瘦。
对朱允熥这个皇太孙,态度上执礼甚恭,礼法上挑不出问题,但却没有多少近亲之意,等酒喝了不少,叔侄之间的话才多起来。
“一别多年,六叔倒是瘦了不少!”席间,朱允熥不愿气氛太过冷清,开口笑道。
“臣已老,殿下倒是似又长高些!”朱桢笑道。
朱允熥笑道,“六叔正值壮年,哪里就老了”
“确实是老了,臣在殿下这个年纪,正在汤和老将军的军中,随军征讨南蛮!”朱桢微微叹息,似乎在追忆往事,“一转眼,如今上不了马,拉不开弓了。”
说着,饮干金杯中酒,继续笑道,“废人了!”
朱允熥只道他是再无雄心壮志,意志已被酒色消磨,笑道,“六叔说笑了,哪里就是废人!”
“废人也没什么不好,起码不招人烦,也不会烦了别人!”朱桢又饮了一杯,大笑说道。
顿时,朱允熥面上,泛起一层寒霜。
你要来京,我准你来京。
还在东宫设宴款待,一口一个六叔叫着。
而你,装腔作势不远不近也就罢了,还说什么废人不招人烦,也不会烦了别人。
这不是话里有话,指桑骂槐吗
也不知道是谁他的勇气,如此的阴阳怪气,口无遮拦
朱允熥心中已生出几分怒气,但脸色不变吗,只是淡淡的放下手中金杯,笑道,“楚王是不是醉了”
楚王朱桢说完,也顿感后悔。
他本是心机深沉之人,自小便知道身为庶子,大宝无望。这辈子,只能做个安生的富贵王爷罢了。
但他也有着自己的骄傲,虽非手握重兵的军功塞王。可坐镇武昌,乃是内陆第一大藩,即便是太子当年,也对他格外优渥。
可这些年,朱允熥渐渐掌权之后,对诸王对朝廷的请求多有不准,尤其是军资上卡的厉害。去年泸溪黔阳等地洞蛮反叛,他曾请朝廷拨款三十万充作军资。本以为手到擒来,却没想得到却是皇太孙驳斥的旨意。
不止如此,还让老爷子斥责一顿。身为楚王,不亲临军平叛,反而伸手朝国家要钱,一开口就是三十万,简直岂有此理。
今日再见朱允熥高高坐在宝座上,以储君自居,心中气不打一处来。更想起燕王朱棣曾给他的写过的信中说道,皇太孙渐长,不以吾等叔王为援,反而疑惧有之。翌日必君临天下,吾等恐无安身之处。
所以,才口不择言,有些阴阳怪气。
但此刻,听朱允熥不叫六叔,直接叫楚王,酒当场醒了大半。
“殿下恕罪!”楚王朱桢行礼道,“臣一路劳累,又饮了许多酒,出口不慎!”
“未必是不慎,只怕是脱口而出!”朱允熥笑道,“只是孤想不通,楚王乃大明藩王,会招谁厌烦会碍了谁的眼”
楚王朱桢,酒意化作冷汗,顺额头流下。
相亲相傻了,回来给老子弄得不上不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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