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大哥。”
“老爷。”
梁思琪、陈幼熙、竹儿都站起身来给吕梁施礼。
竹儿仍然是叫他老爷。
吕梁轻轻点头,走到吕方身边坐下。
在场也没有外人,他直接开门见山,对吕方道:“舞狮队伍行刺的背后主谋查出来了。”
吕方没有半点觉得意外。
那天,可留下了两个刺客的活口。再者舞狮队是谁请的,具体是什么来历,这中间本就有诸多突破口可以破案。
在罗松唐的亲自追查之下,查出幕后主谋必然是早晚的事情而已。
“不是什么大人物吧”
吕方说道。
但凡是那种可以在成都府只手遮天之人,绝不会这么轻易被查出来。
吕梁点点头,却是轻轻叹息了声,道:“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却比大人物要更为麻烦。”
“怎么讲”
吕方不禁有些疑惑。
吕梁撇了撇嘴,道:“派遣杀手过来的,是这成都府境内广都县的一个地主。”
“地主”
吕方微微皱眉。
他虽然没有参与对成都郡的管理当中,但却也知道吕梁接手成都以后实施了哪些新法、政令。
暂时几乎是没有的。
仅有那么两条,也应该是对地主阶层没什么影响才对。
“那地主派人杀咱们做什么”
吕方问道。
吕梁道:“他说,咱们的新作物将他们这些人都逼上了死路。”
吕方不禁更为疑惑,也有些生气,道:“这又是什么说法他们那些个地主个个都是良田无数,新作物他们应该是受益最大的才是啊!”
他是真搞不明白这地主是怎么想的。
以前在宁远县的时候,王也、许志楼知道新作物的事,那可都是积极得不要不要的。
吕梁面色古怪,“我也是这么和他说的,结果……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
“他说虽然他们的收成增加了,但那些贱民所能得到的粮食也都增加了。到时候人人吃饱,他们上哪去招佃户、家奴去而若是没有了佃户、家奴,他们又如何算得上是富家老爷”
吕方有点懵。
“这王八蛋!”
继而猛地拍案而起。
他实在是生气得不行,如吕梁所说的这个地主这类人,简直就是狼心狗肺。
他们并非是不清楚自己能从新作物上边受益,只是看不得别人好而已。
大概在他们心里,就巴不得这全世界的人都是给他们作是的佃户、家奴而已。
一辈子卖身的那种贱民。
如此,他们才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但很快,吕方还是缓缓坐了下去。
他突然意识到,有这般想法的,肯定绝对不仅仅只有这一个地主。
估摸着很多富商,乃至于贵族阶层都会有这种想法。
这个年代,本来就是奴役人的年代。
上层的人奴役下层的人。
而奴役的最根源,就是土地和粮食。
新作物的普及,会让得土地上的收成剧增。到时候,这种持续数千年的奴役,也将会被不攻自破。
有些人,怕是宁愿这片土地仍然保持以前的收成,也不愿意让自己没有人可再供自己奴役。
因为他们这些人是原本就衣食无忧的。
“徐爷爷他们怎么说”
吕方又问吕梁。
他想听听徐景年他们的想法,毕竟,他们对这个时代的情况、人心都更为了解。
“徐爷爷说,最好是不许那些奴籍之人拥有私人的土地。如此,仍有人可供地主驱使。只这样的问题就是,若是到时候许多人都手中富裕起来,奴籍又将远远不够,怕是会起波澜。”
吕梁答道。
“波澜……”
吕方眯着眼睛咀嚼这两个字良久。
忽地,他双眼灼灼盯向吕梁,道:“哥,你想做一千古之帝吗”
吕梁怔住,眼睛直眨。
又有谁不想成为千古帝王呢
可他现在连那个梦都还不敢做,因为他仅仅只是掌控着成都郡而已,随时都可能被梁翰民剿灭。
“现在说这个还为时尚早。”
吕梁苦笑着说。
吕方的神色却很是认真,“如果你有这个想法,那就不早。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想不想”
“想!”
吕梁微愣,用力点头说道。
然后满眼期待看着吕方。
他知道,吕方这么说,肯定就是心里有什么主意了。
“那我就说说我的想法。”
吕方道。
“我知道,你和徐爷爷现在都想要依仗贵族、富商、地主们的力量,他们有钱、有粮,且有影响力。但在我看来,只要咱们的新作物推广出去并且得到收成,到时候粮食肯定是不成问题的。有了粮食,咱们也就有了招兵买马的本钱。既然有了本钱,又何必再那么依赖他们呢”
“难道咱们不应该更重视兵源来自于哪里吗譬如那些奴籍、难以生存下去的百姓,若是咱们给他们建立功勋,成为贵族阶层的机会,你觉得他们会不会为咱们拼命”
吕梁听得直愣。
一时之间,他显然很难理解这样的说法。
直过去半晌,他满是疑虑道:“可如此,那些贵族、地主他们岂不是会恨咱们入骨他们岂会轻易放那些家奴、佃户们出来当兵”
“那也得他们拦得住才行!”
吕方幽幽道:“只要这股力量成为大势所趋,就没有人还能再阻止了。”
那些签了卖身契的人,一旦从麻木中苏醒,能爆发出来的力量绝对是可怕的。
“而咱们,只要有了百姓们的帮助,再有愿意舍生忘死的将士们!就谁也不惧!”
他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这个问题,其实他已经考虑过很多遍了。
从生起将新作物公之于众的那个时候起,他就预料到新作物会被这大渝的阶层固化产生冲击。
当土地产出的资源,不足以供给消耗时,奴役自然而然会诞生。
而当土地资源产生足够了,就不会有那种绝对的奴役了。
哪怕是最底层,也将会拥有一定的自由。
吕梁紧紧皱眉。
吕方的这些话,对他产生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甚至一时间,他只觉得脑子乱麻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