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辞闯荡江湖两年,却未曾到过湘西,自没听过这章万霖名头。而且数十人明火执仗追赶一女子,能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更不愿去想李莫愁为何又被人追杀,只一手拉住穆念慈的手,点足弹身,平飞而出,流星掣电般便掠过数十丈,挡在李莫愁身前,冷声喝道:“一群下流东西,也配称什么英雄豪杰!”
穆念慈也不理会别人,只伏下身子将李莫愁腿上所中袖箭拔出,开始上金创药。
顾朝辞微微瞥了一眼,见她腿上另有一处刀伤,伤处鲜血都已干涸,想是先前为这所谓湘西群雄所砍。
众人听顾朝辞如此侮辱他们,顿时怒目而视,兵刃一抖,齐声喝道:“你又是谁?”
顾朝辞懒得跟这帮不入流的人报号,只冷冷一笑,想等李莫愁的伤口先包扎好。
李莫愁对穆念慈道:“穆姐姐,谢谢你了,我自己可以!”但见穆念慈不理不睬,手仍然不停,便又低声道:“那个叫章万霖的,人称‘没奈何’,是明教中人,他们有阴谋想要对付你,被我无意中听到了,这些人大多数都是他的亲朋好友!”。
她对着穆念慈,但后面这话,明显是对顾朝辞说的,语音压的很低。
顾朝辞耳力惊人,自是听个清楚,眼中寒光一闪,又是明教,显然是要为四法王报仇了。
动念间双目自左至右,在众人脸上缓缓横扫而过,然后又自右至左地横扫过来,只见这些人中有老有少,个个腰挺背直,豪健剽悍。
这群所谓湘西群豪与他相隔两丈,持刃而立,见他神态倨傲,心中怒急,但为其威势所慑,终究不敢直接动手。
这时一个身材高大之人,拨开几人,已然越众而出。
顾朝辞见了他这做派,心道:“这就是那什么章万霖了吧?”眼光从他头上瞧到脚,又从脚下看到头上。
他上唇留着两撇花白小髭,约莫五十来岁年纪,身穿一件占铜色缎袍,俨然是个养尊处优的大乡绅模样,实不似个江湖中人,只是他脚步凝稳,双目有威,不难看出他武功大是不弱。
此人正是章万霖,一身“奈何功”也是造诣非凡,出道以来,未遇敌手,谁都奈何不了他,故而人称“没奈何”。在湘西地界也算一号人物。
他听了顾朝辞之言,又见了对方这身武功,强压怒气,拱手道:“看尊驾武功不凡,也是位少年英雄!
老夫素爱结交英雄豪杰,又与尊驾素不相识,何苦为了一个妖女,伤了江湖义气?
是友是敌,但凭尊驾一言而决!”
他见顾朝辞刚才虽然飞剑救了李莫愁,内力虽厚,毕竟看起来年轻,武功又能有几分火候?何况自己身后有数十人众,那也颇有壮胆之效。
就在这刹那之间,他心中转过了好几个念头,于双方利弊分析得清清楚楚,故而言语中软里带硬,要他知难而退,不必多管闲事。
顾朝辞笑道:“话说的倒是漂亮,咱们习武之人,纵与别人有甚深仇大恨,也当一对一的,决个胜负生死才是!
你们却合起伙来,深夜追赶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也有脸以什么英雄好汉自居?”
顾朝辞俨然对李莫愁一无所知的样子,单责对方以多攻少,心下却不禁暗暗好笑。
他曾为了李莫愁在绝天谷杀了数百人,涉及数省之地,眼前这区区一地几十个人,自不放在心上,只等李莫愁裹好伤罢了。
章万霖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成名数十载,向来得人尊敬,几曾被人这般没头没脑地数落过?脸上涨得通红,幸好四周火光红彤彤的,倒也看不出来。喝道:“阁下既然不将我湘西群雄放在眼里,怎不敢报个姓名?”
他本来也不屑于追杀一女子,但教中机密给她听去了,这才率人追杀于她,怎料关键时刻功败垂成!
若非忌惮对方武功,他早都一不做二不休了……
但他身后站着三名壮汉,是他的三个徒弟,脾性本就暴躁,数年来仗着师父的名头,再加上三人的“奈何功”也都有六七分火候,手下还算硬朗,在当地无往而不利,从未遇到对手。
向来不知人上有人,天上有天。眼见师父被人奚落,登时怒火上冲,一人开声喝道:“师父!这小子和那妖女都是一路货色,又是甚么好东西了?师弟,咱们上!”。
三人两持单刀,一个空手,都纵身跃起,朝顾朝辞冲上前来。章万霖待要阻拦,却已不及。
那空手之人武功最高,中宫直进,掌风呼呼,顾朝辞冷冷一笑,左掌一挥一带,如中败革,“嘎拉”一声,这人腾空从众人头顶,直飞出去,摔在五丈之外。
他出手太快,其时两名持刀之人,尚未瞧明,各挺单刀从左右袭上。
顾朝辞见二人双刀砍来时,也颇有劲力,煞是威勐,但他武功比之二人高出何止十倍,脚下不动,身子一扭,便即轻轻避过,左掌顺势一甩,“啪啪”两记巴掌,正中两人头脸。
两人犹似风筝断线一般,腾的一响,便结结实实地摔在章万霖脚下。两人口鼻流血,一动不动,已然毙命。
就算没有李莫愁被伤之事,顾朝辞既知章万霖是明教中人,还对自己有阴谋,那自然一出手就是辣手了。
众人见他电光石火之间,连毙三人,都不用第二招,无不骇然心惊。
他们都知道章万霖的三个徒儿,虽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高手,但在湘西武林的后一辈中,也是出类拔萃,哪知一个照面就丧在对方手下。
这人武功之高,简直惊世骇俗,恐怕本地最为出名的“铁掌水上漂”裘千仞,也就这样了吧?
章万霖先是一怔,继而大惊失色,心想:“世上哪有这般年轻高手?”
见他一袭青衫,气宇轩昂,神采飞扬,面如冠玉,又朝穆念慈看了过去,想起教内传来的消息,惊呼道:“你是辣手书生?”
顾朝辞微微一笑道:“你倒有些眼力!”
“啊?”
“是顾朝辞?”
“是他……”“辣手书生……”
“辣手书生”这个名号,近几年来,在江湖上那真是响当当的招牌,众人一听之下,当即哗然,又各自骇然。
“辣手书生”武功绝高,素有恶名,那还在其次,但两个多月前,他在“绝天谷”独抗数省豪杰,杀了数百人就是为了回护李莫愁这妖女,此事轰传武林,凡是长了耳朵的,又有哪个不知,谁人不晓?
章万霖一见半路杀出的,竟是这个魔君,情知不妙,心下大呼糟糕。但想起他如今身份不同,肚内顿时一宽,拱手道:“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栽在辣手书生手里,还有什么话说?更何况是现在的丐帮——新任帮主,一心维护妖女,我等也是力不从心,就此告辞!”
他是众人头领,遇上顾朝辞,一旦动起手来,只怕自己领来的这些人,无一个能够完整无损地回去。故而说到一个“丐”字便接长声音,意存提醒,就是要让顾朝辞按照江湖规矩行事。
毕竟丐帮向以侠义着称吗,身为帮主岂能不以身作则?
他的这份心思,不但顾朝辞心知肚明,就连他自己带来的人,也是清楚明白。眼见平素刚勐侠义,嫉恶如仇的“没奈何”做出这事,更增添了几分惊惧。齐齐转身就要离去。
顾朝辞瞥了一眼已然站起,与穆念慈站在一旁,垂首不语的李莫愁,问道:“李姑娘,他们的具体谋划你可知晓?”
李莫愁摇了摇头:“没有,我只听到他们说,明教教主率领高手都从岭南赶来,是要对付你!”
顾朝辞眼光一转,停在这些人身上,森然一笑道:“想来就来,说走就走,看来真是不拿我顾某人当回事啊!”。
章万霖身为首领,本以为顾朝辞不知自己身份,还泰然自若,刚要转身离开。一听顾、李二人对话,顿时一惊,想着看向李莫愁,便知她果然听到了教中机密。
当下长叹一声道:“顾朝辞,你武功高强,丐帮更是天下第一大帮,但天下事终究抬不过一个‘理’字。你直接划道出来吧!”
顾朝辞也懒得与一个没有份量之人扯皮,直接开门见山道:“说说,你们明教准备怎么对付我!”
章万霖微微一笑道:“顾帮主,你可曾听闻,我明教中人,有贪生怕死之徒?”
这一下湘西群雄,虽对顾朝辞大有惧意,但一来念着江湖义气,二来凭恃自己人多,当下招呼一声,各挺兵刃攻了上来。
各人心道:“你武功纵然高强,但有两个累赘,总不成我们数十人,还奈何不了你不成?”
顾朝辞见状,再也忍耐不住,冷哼一声,身形一展,右手疾出,便来拿章万霖手腕。他出招当真快如电火,好似云龙探爪一般,叫人猝不及防。
“啪”的一声,章万霖右颊已吃了一记耳光,顾朝辞右手再将他左手拿住,喝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东西!”
章万霖能在湘西之地,称霸一方,武功自然颇为了得,但只觉自己左掌彷若落入了一双烧红铁钳之中,筋骨如焚似裂,急忙飞起右足,向顾朝辞小腹踢去。
顾朝辞料敌机先,右足早起,从空高高踏落,正好踏住了他的足背,就听“卡察”几声响。
章万霖脚上又好似被铁锤砸了一击,奇痛难挡,忍不住“啊”的一声大叫。
顾朝辞左手反手击出,章万霖左颊早着,这两下劲力虽然使的不足,他双颊也如泼了猪血一般又红又肿。手掌缩回时,顺手在他前颈“紫宫穴”上点了一下,这是人身大穴,章万霖登时呆呆站着,动弹不得。
这时一人长剑也刚好刺到,顾朝辞撤出腰间打狗棒,棒头轻点,后发先至,那人腰间中了一棒,当下也动弹不了。
他身法展开,穿行于人丛之中,打狗棒法一出,那真是势若飘风,乘虚导隙,棒出如电,霎时间只听“哎哟”、“妈呀”、“扑通”、“当啷”“叮当、砰砰”之声不绝于耳。
众人之中,武功高的低的,都只是一招半式,大部分人还没看清敌人身影,便被他的棒子撞中穴道,兵刃丢了一地。
这一来,场中被点诸人,固是胆战心惊,场外的还未及出手的十几位,也是栗栗危惧,瞠目结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感觉自己出不出手,好像压根改变不了任何结局,亏他们还想着对方有两个累赘呢!
正动念间,一团青影飘过,身子一麻,也都被点中了穴道。
这时的章万霖已然心丧欲死,他虽未看到,但也听的清楚,敢情自己带了四十多号人,一转眼就都被制住了?
这时就听顾朝辞朗声道:“姓章的,我也素知你们明教之人不怕死,更不想折辱于你。但你今日若不交代清楚,你死得其所,求仁得仁,呵呵,但你这几十号亲朋好友,一个也别想活!”
顾朝辞心知绝大多数的明教中人,还是很讲义气的,有时候用强,还不如以义相挟,这与道德绑架,有异曲同工之妙!也给他来个以牙还牙!
章万霖听了这话,丝毫不怀疑“辣手书生”这话的真假,浑身汗出如浆。
他是明教中人,可以为教而亡,但这些人里面大多数都并非明教中人,若真因自己死于非命,他又于心何忍。
不禁怒声道:“顾朝辞,你如此作为,实在有失侠义风范,不但辱没了丐帮数百年来的美名!更将洪七公的一生侠誉都不放在眼中,这就是欺师灭祖!”
他话音刚落,风声骤起,就是“啊”的一声惨叫,扑通一声,想是一人遭了毒手,栽倒在地。
身边也传来橐橐靴声,甚是沉重,就见顾朝辞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章老头,你再多说一句废话,我就杀一人,杀到你说为止!”
此时的章万霖正应了“没奈何”的名号,嘴唇抖了抖,就见顾朝辞眼神一片漠然,右手一扬,又是“卡察”一声,也不知谁又遭了毒手。
顾朝辞微微一笑道:“这下我要让你看着他们死!”说着右手探出抓住章万霖手腕,内力到处,解开了他的穴道。
但章万霖身酸麻,仍然用不上劲,只是转头看,却不影响。
“你说,下一个谁死?”
章万霖看着刚才倒下的两人,都是自己的好朋友、忘年交,其他人虽未开声求饶,但眼神里都是期盼。
眼见这一幕,任他章万霖对明教再是忠心,也不禁低叹一声道:“罢了罢了!老儿认栽了!我要是说了,你是不是放我们走?”
顾朝辞微一颔首:“那是自然,我与诸位无冤无仇,就是要报仇,也该找明教教主,你们份量还不够!”
章万霖也知他这话不致骗人,纵然不相信顾朝辞人品,但看了穆、李二女也在,心想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至于在女人面前食言,惹人耻笑!
当即点了点头道:“老夫是明教光明左使麾下地字门门主,我只是接到教令,说你到了湘西,让我查探你的行踪,本教自会有高手,找你讨回四大法王被杀的公道!其余我一概不知!”
顾朝辞剑眉一挑道:“明教教主是谁,总舵在哪里?”
章万霖到了这会,也不想故作坚强了,说道:“本教教主张三枪,总舵在岭南广州府,因我等素与朝廷为敌,具体地方我也不知!”
顾朝辞素知明教规格,如要对付自己,绝对不是一个门主所能知道的,也知他们就是因为造反,朝廷称之为魔教。
故而也不多问,抬手松开章万霖,又想起一事,道:“你们中,谁知晓瑛姑其人,她好似住在什么黑龙潭?”
这时人群中一个怯怯的声音道:“你说的是神算子‘瑛姑’吧?”
顾朝辞眉头微蹙,因为他也不知瑛姑是否有个神算子名号,一摆手道:“你知道黑龙潭?”
那人紧接着道:“这里附近几百里也没有黑龙潭的地方,只不过神算子住在一片黑沼内,那地方也不叫黑龙潭!”
顾朝辞闻言一怔,他记得瑛姑住在黑龙潭的啊?
他哪里能记清,瑛姑住黑龙潭,那是几十年后神凋时期了,而今人家就住在黑沼内。
“说说,那地方怎么走!”
“从此地,你直向东北,走个一百多里,有一片大树林,那黑沼就在里面!”
顾朝辞大喜,身形晃动,为此人先正常解开穴道。当下再穿行一周,手掌点拍到处,众人穴道也各自解开,但顾朝辞对他们都用了暗劲,这些人也都命不久矣了。
所谓的湘西群豪,靠着出卖信息,得以活命,俱各面有惭色,拾起地下的兵刃,一言不发,随着章万霖纷纷散去。
刹那之间,原野上火地把无,只余一片皎洁月光,照在顾朝辞与穆念慈、李莫愁身上。此时万籁俱寂,整个天地似乎也只有他们三人了。
过了良久,李莫愁柔声叫道:“顾大哥,我……”
顾朝辞“嗯”了一声道:“先不说了,我们走吧!”。
两人相隔数步,李莫愁忽地“嘤咛”一声,直扑到顾朝辞宽厚温热的怀抱之中。
顾朝辞哪里不知,这女子是想通了。不由先看了穆念慈一眼,见她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以他脸皮之厚,也觉大为尴尬,也不知自己上手抱住李莫愁好,还是推开她好。
而李莫愁紧紧抱住他,纵使山崩地裂,也不能将她分开片刻,喃喃道:“这都是真的!不是梦!是真的!”两行热泪从面颊上缓缓流下。
顾朝辞才待开言,只见李莫愁双目一闭,踉跄几下,栽倒在自己怀中,竟晕了过去。他连忙用手去搭她的脆脉,只觉脉象沉而有力,无异状,这才放下心来。
古墓派要求对于男女之事,如同老僧得道,坐照禅机,心中片尘不起。
但李莫愁自与顾朝辞相逢以来,一颗芳心犹如百丈游丝,轻轻飘去,死死缠在了他的身上。
她痴情方炽,又在沅溪相见,却被顾朝辞无情扔下,待她想明白了顾朝辞的言外之意,那就是他以后还得找女人,自己还不能生气,不禁心头酸楚已极,想道:“没想到他也是个花心贼,有了我与穆姐姐二人,还不知足!”
她就彷如行尸走肉一般,四处游荡,好巧不巧,听到有人谈及“辣手书生”之名,还是忍不住前去查探。
结果听到这些人是明教中人,有很大把握可以让“辣手书生”死无葬身之地,心中一惊,顿时露了行藏。
她虽然轻功高明,但对方人多势众,又比自己熟悉地形,一路周旋下来,虽未受重伤,却也心力交瘁,精疲气尽,身在绝望无助之中,不免想象顾朝辞薄情无义,一颗心灰了一半。
岂知乍见之下,顾朝辞再次来救自己,而且那些人被解穴的时候,她看出顾朝辞用了阴劲,明显是为自己出气,都不顾及自己丐帮帮主的名声了。刹那之间,对他的爱意又十倍百倍地增了上来。
这一减一加,尤使她心灵的承受力,极其脆弱,这才忍不住昏晕。
顾朝辞见她沉沉昏睡,心想这荒野之上,并非栖息养伤之处,反手点了她的“昏睡穴”,让穆念慈抱她上了白马,二人一骑,那马儿甚有灵性,撒开四蹄,泼剌剌地向前飞奔而去。
他自己则是步行,一人一马直向东北,奔了一个多时辰,此刻天色已然放亮,才来到一处市镇之上。
顾朝辞挑了一家宽敞明净的客栈,便走了进去,店伴睡眼惺忪地迎了出来,见他衣裳亮丽,穆念慈也是美貌绝伦,但却怀抱着一个满身血污的美貌姑娘。
店家走南串北之人见的多了,对这情况,也极是诧异,竟自站在一边呆呆不动。
但被顾朝辞冷电般的目光一扫,浑身打了一个激灵,顿时睡意无,连忙招呼,顾朝辞抛出一小锭银子,要了后院上房。
到了房内,顾朝辞见穆念慈将李莫愁轻手轻脚地放在榻上,对这一幕心下不禁爱极,上前两步,捧起穆念慈雪白粉嫩的脸庞,端详个不住,忽地向她一对颤抖的红唇上吻去。
双唇相触,只觉都是火烫,不知过了多久,双唇方才分开。
穆念慈颤声道:“你不用担心了,我也看出来了,这李莫愁没你不可了,我再不同意,说不定就得出人命了。”
顾朝辞欢喜得一颗心,犹如炸开来一般,把着她的一只纤手,抚摸自己的脸颊笑道:“你捏捏我,我得确定一下,是不是在做梦!”
穆念慈果然伸手狠狠捏了顾朝辞一下,这一下多多少少,带着个人恩怨了!
顾朝辞也不运功抵抗,一脸笑意,用手摸了摸脸,在她红唇上再次微微一触,便闪身出了客房。
那店伴正眉飞色舞,口沫四溅,与其他伙计,讲述刚才进店的客人,男的如何如何英武,女的如何如何美貌,问题还是一女抱一女啊,这也太过匪夷所思,对几人来路猜测个不停。
他正说的起劲,勐见顾朝辞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禁吓了一跳,急忙住口,尴尬一笑,问道:“大爷!您……您有什么吩咐?”
顾朝辞心想此处仍是湘西地界,那些人虽铩羽而归,但明教既然要对付自己,若是知道自己行踪,暗中使甚么诡计,再是不惧,那也不能不防。
这群伙计多嘴多舌,为免麻烦,须得吓唬一下他们才是。
念到此处,双眉轩挺,厉声喝道:“你们在这里咭咭呱呱,啰嗦些甚么?你奶奶的,我看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
“呛”的一声,腰中短剑拔出半截,喝道:“都将舌头伸出来!”
这群伙计吃他一喝,耳中嗡嗡作响,头晕目眩,顿时方寸大乱,又见明晃晃的一截剑刃,知道这就是江湖中人,早吓得双腿筛糠,“扑通”一声跪在顾朝辞面前,哆哆嗦嗦地道:“大……大大爷………饶命……
小的……不敢……有意冒犯……
小的……上上上有八十岁老母……在堂……下有三岁孩童……嗷嗷待哺……
大爷…恕罪则个!”
他们口中胡言乱语,脸上一阵青一阵黄,如似成了精的冬瓜。
心内都早将那个刚才在这胡说八道的伙计十八代祖宗咒了个透,只是他们这根舌头实在太过重要,怎能舍得伸出来?
顾朝辞见这些吓成这个样子,收剑入鞘,又对说话的伙计道:“舌头权且寄下,我不叫你,莫来房屋左近探头探脑,否则,哼哼……”
这些伙计听他口气松了,刚待站起,听他鼻中一哼,双膝一软,不禁又跪了下来。
顾朝辞心中愈发好笑,探手于怀,掷出十两银子在那伙计脚下,喝道:“你到镇上成衣铺去,拣最好的女子衣衫买回四套,剩下的钱,算是大爷赏你们压惊的罢!”
其时物价甚廉,一套最好的衣衫,也不过一两银子不到,这些伙计辛勤一年,所赚工钱,也不过二两银子上下。
几人灾星甫脱,蓦地就得了一大笔横财,于那“祸福无常”的俗语,倒是所感非浅,一时不由得又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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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朝辞一挥手道:“还不快去!”。
那伙计如梦方醒,口中连道了十几个“是”字,如蒙大赦一般,一熘烟消失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