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众人身后的范志文也冲了过来夹在两拨人中间,“大家别吵架,他是我的弟弟范志武。”又扭头对范志武说,“你没看到里边有人民警察啊,你咋那么行呢?”
范志武急得指着地窖说道,“哥,他们要进去。”
范志文也急头白脸地吼道,“进去就进去,那是你媳妇,你怕啥?”
钱贵冷冷地指着地窖问道,“我们现在可以进去看看了吗?”
这是地窖里的女人也再次开口道,“警察同志……”
直接惊得范志文和范志武俩兄弟一头冷汗,唯恐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警察同志,我是范志武的爱人,在这里边收拾地窖呢?穿的可能有点不太方便,要不你让我出来后换件衣服在洗漱一下,然后去见见您?”
张伟心里一惊,难道这人不是赵欢,紧张的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女人从容地回答道,“我叫柳星蜃,是五年前嫁到这个村子里的,有什么问题吗?”
范志文听着女人的回答也松了口气,和钱贵说道,“警察同志,那咱们先去别处等等吧,我弟媳换好衣服就过来找你们,如何?”语气之强硬,完不给人拒绝的余地。
一个多小时后,范志武带着一个瘦弱的女子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正是刚刚地窖里的柳星蜃。
王有财观察到,柳星蜃皮肤白的简直不像话,很明显是长期生活在地窖的样子;头发虽然经过了简单的清洗,但还是能看得出她已经很久没有洗头了;身形这么瘦弱再加上胳膊上裸漏的淤青,一定是长期营养不足以及被人毒打的结果;最重要的是走路姿势一瘸一拐以及脚踝上磨出的老茧。
王有财敢断定,柳星蜃一定不是她口中所说的刚好在地窖里干活,而是被囚禁其中至少五六年了。
可王有财依然有着疑惑,柳星蜃为什么要在警察面前撒谎,按理说他们这么多人足以在保护得了她啊。
柳星蜃笑着对钱贵说,“您就是刚刚要见我的警察同志吧,有什么事情现在可以问我了。”接着假装看了看天色的样子,“不过还是麻烦快点问吧,你也知道村里活多,我得快点在太阳落山前搞定地窖里的任务呢。”
钱贵也显然看出了柳星蜃在撒谎,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不相信这个一眼看过去就文质彬彬的女孩子,会心甘情愿嫁给范志武那种大字不识一个村民,更重要的是他也发现了柳星蜃身上被囚禁的痕迹。
因此,钱贵已经基本断定,柳星蜃一定是被拐卖过来的妇女,而她所谓的丈夫也就是那个罪恶滔天的买主范志武。
钱贵为了方便让柳星蜃说实话,扭头对范志文范志武兄弟说道,“能不能请两位先出去一趟,我有些话想单独询问一下你的夫人。”
虽然柳星蜃之前回应的都十分好,但范志武也不敢保证,她单独面对警察的时候,会不会瞎说。所以很强硬地不愿意出去,范志文也在旁边表示,警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为什么一定要单独和自己弟媳独处。
柳星蜃仿佛早已猜到范志文的举动般,也站起来说道,“好了,警察同志,你也已经耽误我够长时间的了,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说着一下子推开了靠墙的蓝博文,然后向外走去,随后范志文范志武两兄弟也一起离开了。
周子杰有些不忿地说,“那娘们咋回事啊?不仅不配合你们警察调查,还推了一把蓝博文,人家又没挡住她的路,她这是横什么横啊。老钱,你们有办法告她袭警吗?”
蓝博文却对着众人做了个襟声的动作,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条,正是刚刚柳星蜃借着推他的动作,然后丢到蓝博文怀里的。
钱贵接过去后展开一看,上边娟秀的字迹写道,‘昨天那个女孩在范志文家的地窖,快去救她。’
张伟看到后,立刻叫嚷着就要去范志文家,被王有财拦住,“现在都知道地址了,不用那么着急,小心打草惊蛇了,他们再把赵欢转移到其他地方。”
钱贵对王有财说道,“我们先过去拖住那两人,刚好你去过范志文家,你去他家地窖找机会把赵欢救出来,然后咱直接将那兄弟俩人赃并获。”
王有财趁着范志文他们两兄弟被钱贵等人缠住的功夫,偷偷跑到了范志文家,很快便在侧边找到了不起眼的地窖入口,刚要进去看看,依稀听到了里面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我说小姑娘啊,你就别反抗了,你说你一个小姑娘家家能打得过那么五大三粗一个男人?昨晚要不是范志武他媳妇做担保,说你今天肯定好好听话,没准儿都直接强行和你入洞房了,到时候你不仅跑不了,还得挨顿打,多不划算。”
“而且老婆子我啊,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那个姑娘也是被我卖过来的。当初比你还泼辣呢,逮着机会就要偷跑,在地窖里被关了这么多年,这不也得乖乖听话?哪怕你是贞洁烈妇,你觉跑到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小荒村,谁能来救你?”
“更何况,到时候哪怕你真的跑出去了,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在这儿丢了贞洁,出去了谁还敢娶你?你别看范志文好像挺穷的,可他毕竟是这儿村长,那也是土皇帝啊,你不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更何况人家为了买你那也是花了大价钱的。”
“足足两万块呢,都把人家家底给彻底掏空了。你说你在外边能有男人花那么多彩礼娶你?再者说了,感情这东西又不是不能培养,你看他到现在都没舍得对你用蛮力,是多么的喜欢你。傻孩子,遇到这种好男人就赶紧嫁了吧。”
王有财顿时就有点火冒三丈起来,什么时候这种恶心的人渣也可以被称为好男人了。而且看样子这个喋喋不休试图对赵欢进行洗脑的正是把她骗过来的那个人贩子。
王有财一把拉开地窖入口,赵欢还以为是范志文回来了,紧闭双眼害怕地发出一声惊呼。
良久,赵欢没听到什么其他动静,偷偷把眼睛眯开一条缝,看到站在她面前的王有财,一下子抱了上去,哭泣着说道,“你怎么才来啊?昨晚就我一个人真的怕死我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情绪激动下,赵欢的话也显得很没逻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王有财也没纠正她语法的毛病,只是静静的抱着她,天知道她这两天到底受了什么委屈,让她好好发泄一下好了。
那个老太婆却有些吃惊地看着王有财,“你是谁啊?小文呢?”开始高呼,“小文啊,快来,有外人闯进来了,他要抢走你老婆,救命啊!!!”
一阵脚步声传来,来的人却不只是老太婆心心念念的范志文,还有钱贵等人。
钱贵和蓝博文也跳下地窖,没想到里边竟然还别有洞天的感觉,相当之宽敞。
而且别看是地下,各种设施简直应有尽有,甚至还摆放了一个马桶。
蓝博文费力地砸开锁着赵欢的铁链后,将她背了上来,钱贵则趁这个时间,把老太婆和范志文锁在了一起,经过一番了解后得知,老太婆是市里通缉了很久的人贩子,江湖人称梅姨,专门利用女生的同情心,来将其拐卖到偏远山村。
范志文和范志武两兄弟则一脸认命模样的坐在地上,等待着法律的最终审判。
王有财看着脸上终于露出笑容的柳星蜃,突然想起了郑成的嘱托。
在得到钱贵的允许后,单独带柳星蜃去了一个偏僻的角落。
王有财先问道他最关心的问题,为什么一开始屋内的时候,柳星蜃不直说对方是人贩子呢?而是非要通过这么拐弯抹角的方式来传达信息。
柳星蜃用手指拢了拢额角的碎发,“你觉得那个时候,我说这些真的有用吗?”.
“他们兄弟俩完可以说我是疯了,所以才会这样胡言乱语的,哪怕有警察在场,那又如何,难不成还会带我去医院请您检查一番?这种夫妻矛盾最难处理,明白吗?而我身上这些被锁过的痕迹反而成了最好的证明。”
柳星蜃看着王有财想要反驳的样子,笑着说道,“而且你别急着不信我说的那些话,我来这儿也有五年了,也看到过其他小姑娘被卖在这里,最终也埋在这里,期间也有人曾报警成功,但最后却只是被误以为神经病和夫妻矛盾。”
“有警察同志怀疑过那兄弟俩的问题,可这毕竟是在村里,范志文身为村长一声令下,村的人都在阻挠着办案的进程。在没有实质性证据的情况下,那些警察也是什么都做不了。”
柳星蜃笑着拍了拍王有财的脸,“不过还是感谢你们啦,小弟弟。这下子我也终于可以回家了,不知道那么多年过去了,老家变化大不大。”说着眼里散发出憧憬的光芒。
王有财连忙问道,“对了,你是河西大王村人吗?”
柳星蜃笑了笑,“难怪你那么聪明呢?原来是行过万里路了,我的口音有那么明显呀,你猜的真准呢,以后有机会去我们那边,我给你做导游。”
王有财心想,厉害的不是自己,而是郑成而已。
不过还是遵守约定拿出手机拨通电话,然后交给柳星蜃,“我刚好有个大王村的朋友,前几年离开家乡去国外打拼了,想问问你关于大王村的近况,方便吗?”
柳星蜃也没多想什么就随手接过了电话了,电话那边传来了有一丝颤抖的声音,“喵,你好,请问你是河西大王村的人吗?我叫郑成,你应该听说过我爸吧,他叫郑建国。”
电话那边的正是抱着智能手表的郑成,原本按照计划他今天也要前往东平村的,不过赵欢失踪事发突然,王有财也没办法解释为什么这么关键的时刻还要带着一只猫过来,索性让他呆在家里,到时候打电话联系好了。
柳星蜃听着‘郑建国’这个名字,不由地眯起了眼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当中,村里好像确实有过那么一个人,突然想到了什么,叫了起来,“我知道了,郑建国,你就是他儿子郑成对吧,我们村唯一的大学生,你刚考上大学那一年,你父亲还到处借碎布想缝一件百衲衣去庙里还愿的。”
郑成听说柳星蜃知道自己的名字,激动地问道,“那你知道我爸妈他们现在怎么样吗?身体还好吗?”
由于担心郑成在家里等太久会胡思乱想,所以王有财基本上事情刚解决就打电话了,甚至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柳星蜃是多年前被拐卖过去的姑娘。
柳星蜃有些歉意地说,“抱歉啊,因为我也是好几年没回家了,所以村里面的近况可能还没你知道的清楚。”
郑成有点失望,不过还是鼓起精神说道,“没什么,能听到家乡人说话我就很高兴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呢?”
柳星蜃笑了笑,确实,地窖被囚禁了那么久终于重获自由,并且还能听到熟悉的乡音,确实很令人高兴,“你或许还听说过我的名字呢,村口老柳家闺女柳星蜃,我这个名字这么文邹邹的,在村里面也是特别响亮的,据说当年还是我爸花了好几百找算命先生特以求得。生如流星,死亦如蜃。也不知道这批文到底啥意思,啥生啊死啊,听着就不吉利。”
郑成听着这个名字,心脏猛地一停,这个名字他真的听过,柳星蜃就是那个出去打工失踪的女孩名字。
当年郑成刚刚因为受不了打击选择回村休息的时候,就在村口听三姑六姨说过村口老柳家的悲惨故事,老柳好不容易老来得子生了个闺女,自然宝贝的不得了,还特地还花了一大堆找人起了一个据说很金贵的名字。
说来也巧,在有了这个闺女后,老柳居然就发彩票发了笔横财,日子一下子就风风火火了起来,不仅盖起了小洋楼,还买了小汽车。不过好景不长,柳星蜃成年后也是叛逆的厉害,在和母亲吵架后,居然写了封信就说南下打工了,结果就此再也没回来。
从那天起,好好的一个家就那么散了。老柳天天南方到处跑,希望可以在见到闺女一面,可南方那么多城市,那么大,单靠两条腿想找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找得到。在某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被一辆酒驾的汽车撞倒后,再也没能站起来。
而老柳媳妇原本在女儿失踪后,就认为都是自己的错,天天以泪洗面,身体也是日益虚弱。特别是在听闻老柳去世这个噩耗后,再也没能站起来,也就那样闭上了眼睛。
自此老柳家的小洋楼也就被彻底废弃了,每到晚上甚至据说都是鬼气森森,成了河西著名的鬼楼。
原本还笑嘻嘻的柳星蜃发现对面在听到她名字后的沉默,内心不由得一紧,心里开始往最坏的方向去考虑了。
被囚禁在地窖的这么多年,柳星蜃一直没有屈服的原因就是因为对父母的牵挂,她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消失,她还想再见父母一面。
虽然无数次做过他们已经离世的噩梦,可还是不断在用‘时间还短,才几年而已,父母身体那么健康,一定还等着自己’诸如此类的理由安慰自己,咬牙坚持到了现在。
可没想到刚看到一缕阳光的时候,自以为获得了重生,却不曾想居然是堕入黑暗深渊的最后救赎。
柳星蜃颤抖着嘴唇一字一句的问道,“你听过我的名字对不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快告诉我,我爸妈怎么了?”说到最后竟是抽泣了起来。
郑成想编一个善意的谎言安慰的时候,再度听到柳星蜃哽咽着的话语,“你别骗我,我有知道真相的权力,你骗得了我一时也骗不了我一辈子,求你告诉我真相,求你了,我想知道部的经过。”
郑成没办法,只好咬着牙说出了部的真相。
柳星蜃在得知父母早已在几年前就都已经离开人世后,跪倒在地哭的不能自已,只说自己有罪,自己罪该万死。
看着王有财也是唏嘘不已,下意识动用巴的能力‘镇静’想要缓解她的这份悲伤,一连数次却发现没有丝毫作用。
巴适时地开口,“情绪作为世界上最神秘的东西没有那么简单就被利用的,她现在处在最黑暗的深渊当中,你认为仅仅只是一根小小的火柴可以点亮并驱散她身边的黑暗吗?”
王有财叹了口气,问道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巴小声回答道,“这件事,旁人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靠柳星蜃她自己走出去。放心吧,她毕竟在那般绝望的情况都咬牙坚持到了现在,不会那么容易被打倒的。”
没多久,柳星蜃肿着眼睛站起来和王有财道谢,感谢他陪伴了自己这么久,并希望他不要把刚刚发生的这些事情给说出去。
王有财点头答应了柳星蜃的请求,担心她的状况不好,主动开口,“对了,我们一起来的人中,张伟是个律师,如果你需要法律援助的话,我们可以帮你的。”
闻言,柳星蜃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并拜托王有财现在带张伟过来一趟,自己有点小事想咨询一下。
很快,张伟便被带了来,来的途中,王有财特意告诉张伟,“柳星蜃那个可怜的女孩好像有什么想要咨询一下的,我希望你你可以好好回答,别用虚假的谎言骗她,她真的受不了任何的刺激了。”
看着王有财郑重的模样,张伟也是一脸凝重的点了点头,独自走向了柳星蜃约她见面的小屋子。
张伟一进门就看到瘦弱浑身是上的柳星蜃,也是一阵心疼,好好的一个花季女孩竟然被那对禽兽不如的兄弟俩折磨成这副模样,所有的人贩子当真罪该万死。
柳星蜃微微弯腰后询问道,“张律师,我想知道梅姨和范志文兄弟俩会面临什么样的处罚,求你告诉我真相。”
张伟稍微思索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人贩子构成拐卖妇女、儿童罪的,应当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有法定加重情节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情节特别严重的,处死刑,并处没收财产。”
“梅姨看她这么多年罪行用罄竹难书形容也是不过如此,按照她拐卖的人数来看,她妥妥的会是死刑,这个无需担心。”
柳星蜃紧张的问道,“那两兄弟呢?他们也会是死刑吗?”
张伟轻轻地摇了摇头,“收买被拐妇女的一般都会判处三年以下的有期徒刑,其中如果存在于妇女强行发生关系的,会按照强奸罪来进行定罪,如果限制人身自由伤害的,那么会按照非法拘禁、故意伤害等进行量刑。”
“但不论如何量刑,都不会是死刑的。范志文和范志武两兄弟他们不会死。”
柳星蜃冲过来死死的抓住张伟的衣领哭泣的喊道,“凭什么,他们害死了我的父母,让我们家破人亡,自此天人永隔,他们凭什么不需要付出代价。”
张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任由柳星蜃发泄自己心中不满。
许久后,柳星蜃松开张伟被扯得凌乱的衣领,歉意地说,“张律师,对不起,我刚刚有些失态了。”
张伟却摆了摆手,说没事。便和柳星蜃一起走向钱贵那边。
钱贵惊讶的看着柳星蜃惊呼,“什么,你知道你咋说什么吗?柳星蜃,你这是在包庇罪犯,你为什么要帮助范志武?”
柳星蜃平静的看着钱贵,“钱警官,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你如果不相信可以带我去任何机构检测我又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她指着范志武说道,“范志文购买了那个小姑娘,梅姨负责把人带过来的,所以他们俩你带走没什么,但我的丈夫范志武是无辜的,我和他是自由恋爱,并不是被他购买的。”
范志武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听着柳星蜃给他的辩护,内心充满了狂喜,他只知道自己可能真的要没事了。